第一章
1966年
冬去春來,白雪消融。
北甸大隊雖還沒開始耕種,但一大早許多人家也都飄起了炊煙,畢竟家裏家外也有很多活不是。
村西頭的薑家。
薑婆子一大早就在兒子媳婦窗根下罵道,“沒羞沒臊的東西,日上三竿了還不起床做飯,都等著我來伺侯,我有三頭六臂啊?再不起來就都別吃飯了。”
前頭的話還沒動靜,就這最後一句管用,劉春杏麻溜的套上衣服就從屋裏出來了,朝薑婆子那裏拿了糧食櫃子的鑰匙就討好笑道,“媽,今天咱們貼些餅子吧?老吃稀粥我跟大生這一點力氣也沒有,這開春沒幾天就要上工了,我們哪有力氣種地。”
薑家大大小小一共六口人,薑婆子是絕對的老大,糧食大權就掌握在她手裏。
她早年喪夫,有一兒一女都已經長大,大兒子薑大生還在屋裏頭磨蹭沒出來,大兒媳婦就是這個劉春杏了。
“就知道吃。”薑婆子皺巴巴的眼皮一抬就想罵她,這時小閨女從屋出來。
薑翠芯今天二十整,她身材苗條、通身雪白、五官清秀,此時穿著件淺粉色碎花小褂站在那,端是人比花嬌,說句十裏八鄉少有的大美人也不為過。
可惜四年前被那個陸知青給騙了,回了城就要跟她離婚,直接連閨女帶孩子一塊趕了回來。
“小翠,怎麼這麼早起了,飯還得一會兒才好,你再去睡會。”薑婆子一向偏疼小閨女的,樣子一下子和藹起來。
薑翠芯皺眉,“媽,別再叫我小名了,多俗啊!”
“行行,叫芯芯,我記住了,媽不是叫慣了嘛。”
薑翠芯這才勉強應著,“媽,給我蒸個蛋羹吧,我趕著去縣裏一趟。”
做飯的一直是劉春杏,但她跟這個大嫂幾乎不怎麼說話,想吃什麼就直接跟薑婆子說,反正劉春杏也不敢不做。
“好好的去什麼縣裏。”她隻以為閨女是心情不好想去散心,以往也都是這樣,這邊念叨完,又扭頭給了劉春杏另一把鑰匙,“雞蛋在第二個櫃子裏,你給小芯芯蒸個蛋羹。”
劉春杏:“。”
我特麼吃個餅子你都嘰歪著不行,趕情就你閨女是人是吧。
心裏雖然腹誹,但到底沒敢說出來,隻得接了鑰匙去幹活。
薑翠芯看也沒看她一眼,端著臉盆洗漱去了。
她瞪了小姑一眼剛想出門,兒子多寶從西屋揉著眼睛出來,顯然也是聽到了聲音,嚷嚷著,“奶,我也要吃蛋羹。”
薑婆子氣罵,“吃個屁,你看我像蛋羹不,臭崽子跟你媽一個德行,總想摳我那點吃的,沒有!”
薑婆子雖跟時下老人一樣,都有些重男輕女,對多寶這個孫子也是疼的,但是顯然疼歸疼,東西不能亂禍禍,也遠沒有疼習慣的閨女那麼疼。
劉春杏氣不過,小聲嗶嗶,“媽,你這也太偏心了,這不是你大孫子啊?”
薑婆子見兒媳居然敢回嘴了,衝著西屋嚷,“薑大生你是死的啊?你媳婦都敢頂撞你媽了你裝聽不見?”
薑大生就是薑婆子大兒子,他人高馬大的隻穿條大褲衩從屋裏出來,上去就給了劉春杏一腳,“大清早的跟我媽頂什麼嘴,趕緊做飯去。”
劉春杏縮縮脖也沒說話,撫了撫小腿就出去了。
多寶可能也習以為常,跟著他媽出去。
薑婆子這才氣順了,對著劉春杏又道,“先去叫那死丫頭起來燒火,昨天淋點雨就裝病不起來了,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