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低合,山銜落日。
蜿蜒的官道上,沙塵飛揚,馬匹嘶鳴。
帶著血腥的混亂終於停歇,攔路的賊人搶下其中最華貴的馬車,馬鞭迅速落下,催促著馬蹄往塞外奔去。
馬車內主仆三人緊緊挨著,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馬蹄踏沙的奔騰聲,如同鼓聲般牽扯著三人的心跳聲。
“小娘子!還能安然回去嗎?”嬤嬤發白的指節緊緊拽著自家小娘子的雲羅寬袖,顫聲問道,頭一回失了分寸。
精致如瓷的小娘子被搖著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桃花般嫩白臉上還殘留著驚恐的眼淚,茫然地瞧了瞧嬤嬤,以及幾乎掛在自己臂上的侍女春兒,二人都是慘白臉色。
虞未晚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挺直了腰杆,努力朝二人扯了抹笑來,堅定寬慰道:
“能回去的,你們聽外頭駕車的說的是塞外的話,既綁了我們而不殺,許是求財。”說完,又一把抹去了眼下已涼了的淚水兒。
塞外賊人冒險劫掠北晉官道,卻隻擄了她們一一架車馬,總不是為了帶她領略塞外春風。
嬤嬤望著小娘子小臉,見她微微顫的纖長睫毛,也努力壓了壓情緒,“有理,許是知曉虞氏錢莊的名號。娘子不怕,你是來與晏將軍說親的,晏將軍定會來相救1
虞未晚仰麵,眨了眨眼,點了點頭,算是安慰二人。
外頭駕車的賊人扯著粗獷的嗓子,不停和另一個爭吵著,似乎是意見出現了分歧。
侍女春兒微胖的身軀顫抖著地向她靠過來:“小娘子,離城門越來越遠了1
虞未晚緩緩用手裏的素錦帕子擦了擦手心裏的汗,從車裏的幾案上拿起玉盞杯,喝了口晃剩下的茶,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會兒隻能往好了想,興許哥哥會帶人來救我們,救不著的話,我們還可以和賊人交涉,讓阿爹用錢來贖我們……”
虞未晚扯著笑容,說些有的沒的分散著三人的注意力。
“可聽不懂他們的話,怎麼和賊人交涉?”
春兒真誠地看著虞未晚,真誠地問著。
正當虞未晚想給她一個斜眼時,外頭忽地一聲慘叫,又瞬時戛然而止。
馬車一沉,顯然有另一人跳上馬車,代替了先前的賊人。
“殺人了1春兒身子一頓,淚水兒如泉眼般,不止地往外流,無聲地對虞未晚說道。
虞未晚剛止住的眼淚也跟著流下來,阿爹將她護得很好,死對她來說太遙遠流,更不明白殺人是何種概念!
她不想死,更不想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
三人一同往後縮著,相互簇擁著,而馬車還在不停地馳騁,不知要將他們帶往何處。
“虞娘子莫怕,小人會護虞娘子周全1
剛跳上來的人坐穩後,忽用北晉話說了這一句。
三人頓時麵麵相覷,救她們的?可這聲音分明是剛剛同車夫的爭執的那個聲音,應是同賊人一夥的。
“是阿兄來救我了嗎?”虞未晚瑟縮著身子,鼓起勇氣道。
如她所料,外頭的人並未回話,馬車也未停下。
這人和賊人是一夥的,那又為什麼說會護她周全?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虞未晚摟著嬤嬤,小心翼翼地繼續試探。
外頭依舊是沉默不語。
既然這人認識她,那這場劫掠應該是有預謀的,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