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年九月,江府。
初冬之日,明宣鎮出奇的冷,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三四日才算停,江府中被一片雪白覆蓋,不少下人趁著雪剛停連忙打掃,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好不熱鬧。
隻有江府偏院中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在掃雪,破了窗戶紙的破爛房屋內傳來一聲尖銳的奚落。
“哎呦喂!還賴在床上不起來?真當你還是咱們江府的嫡小姐不成?病懨懨的狐媚子樣,做給誰看?”
床上的人嘴唇凍得發紫,她偏過頭瞥一眼穿著水藍襖粉色裙的丫鬟環翠,撐著身子坐起來:“你把我被子裏麵的棉花掏了去,為自己做了一件小襖,可是好看的緊?”
環翠冷哼一聲,並不心虛,她愛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裳道:“小姐說笑了,環翠身體虛弱,比不上小姐那麼耐凍,自然得對自己好一些!”
聞言,床上的江映月嗤笑一聲,手上無力的很,她也不為難自己,順勢又躺下了。
耐凍?
她哪裏是耐凍,分明是凍死了,又活了過來。
隻是這一睜眼,可就不是之前那個軟弱無能的江家嫡小姐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名叫江映月,是江府的嫡小姐,隻不過幾年前自己親生母親單微去世,這個江府由二夫人劉氏接管。
劉氏這個人尖酸刻薄,見錢眼開,是個典型的後媽人設,江映月這種沒什麼手段的深閨女子落到她的手中當然吃虧。
劉氏當家隻有小半年,江映月就被趕到了偏院住,連丫鬟環翠也敢把自己就當做主子,竟然敢偷了江映月被子中的棉花。
江映月在前幾日得了病症,又沒有藥吃,再加上環翠掏薄了她的棉被,扛不住寒冷,不過兩日就死了。
江映月閉著眼,纖細的手指按著太陽穴輕揉,其實她現在還沒緩過來自己活了這回事,剛剛那丫鬟張嘴她下意識就反擊了,現在越想越氣不過。
往日單微在時,這個環翠便是她貼身的丫鬟,如今先主子去了,她這牆頭草也就隻能欺負欺負原主這種沒娘的孩子了。
前世她身為殺手,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但凡接到手上的任務哪一次失誤過?報上名字不論誰不警惕三分?
江映月越想越氣,聽到環翠還在一旁喋喋不休,她厭惡的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
現如今她身體太弱容易被欺負,不是算賬的好時機,能忍則忍。
她穿好衣服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隨口吩咐道:“給我拿件披風來,我要出去。”
環翠暗自冷哼,都病成這樣了,還擺一副大小姐架子想到哪裏去?外麵天寒地凍,也不怕死在半路?
她不屑的掃了一眼江映月,隨手從櫃子裏拿出一件最破的披風來遞給江映月:“小姐,這件就是了。”
江映月掃一眼披風,前世今生加起來她都沒穿過這麼破的衣服。殺手雖說是朝不保夕的職業,但好歹錢從來少不了,她無父無母孤兒一個,不享受留著錢貢獻社會?她鳳眸微眯,懶懶洋洋地掃一眼環翠:
“今天是我母親忌日,你也算是受過我母親的恩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我…”環翠明顯是愣了神,怎麼也想不到往常不善言辭的小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想到之前大夫人對她的百般好處,對上小姐的眼神背脊一涼,臉頰忽的一紅,緊接著蒼白起來。
江映月嗤笑一聲,小丫頭片子欺軟怕硬,一個眼神便心虛起來,說到底還是紙老虎一個。然後嫌棄地撚起披風的一個角披在身上,迎著細雪踏出了院門。
宗祠位置偏遠,江映月拖著她病懨懨的身子走走停停,許久才走到地方,宗祠外也有幾個下人打掃,見到瘦弱得不成樣子的江映月竊竊私語,胡亂行了個禮便四散走開。
“早些年還好好的,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聽說她和二夫人的女兒江映雪生了一樣的病,二小姐還好好的,大小姐就是一副快死了的模樣,真是慘…”
“哎,別說了,快走吧。”
江映月聽著那說話聲漸遠,麵無表情地拉了一下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