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碧波盡染英雄血(十七)(1 / 2)

“稟告特勤,朱邪盡忠忽率大股兵馬逼近素葉水北岸,意欲渡河!”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令猶豫不決的忽都魯痛下決心。

“撤!父汗當年告我,要壯士斷腕;妹妹也講過當斷則斷的道理。既然唐軍已至,多留無益。”

“諾!”蘇魯克鬆了一口氣,功虧一簣固然令人遺憾,可若將汗國複興的希望毀於一旦,那才是最蠢的選擇:“某去安撫將士,準備撤兵。”

“退之前,我們得用戰車、梢砲給唐軍點下馬威,免得被其小覷。”

“自當如此!”蘇魯克心領神會。

熏風拂寒甲,晨曦透暖光。

“有勞高副使襄助!”杜環與段秀實拱手施禮。

“共紓國難乃某輩之責。”高舍屯搖手道:“吾本就猶豫是否插手碎葉戰事,無奈兵微將寡,若非兩鎮兵馬趕來,突騎施人豈會輕易撤兵。”

“副使過謙了!”段秀實瞥了眼杜環:“突騎施人兵強馬壯,遠超某所料,若無河中兵馬,恐怕嚇不跑忽都魯。”

“吾家小郎君就是愛胡鬧。”杜環撫額苦笑,在其身後,碎葉城大雲寺的浮屠塔,在晨光中剪出一道美麗的側影:“朱邪盡忠和謀剌邏多也該到了,某等進城再敘。”

“吾奉命進京勤王平叛,不敢延誤行程。”高舍屯見碎葉戰局已定,拱手辭別,上馬之際,他忍不住回身低聲道:“某去長安,不知何時才能返回磧西,阿史那節帥誌向遠大,還望諸君多多留意。”

“誌向遠大……”杜環心中冷笑連連:“謀剌思翰一回弓月城,就驅逐素葉居商號,封鎖道路。然小郎君早在磧西諸城埋了數不清的眼線,豈不知葛邏祿小牙的兵馬潛伏南下,逼近素葉河穀;李定邦奉命造訪沙陀部,意欲借道;阿史那暘率軍潛入費爾幹納盆地,埋伏在拔汗那國中。忽都魯,汝恐難以想到,若非小郎君顧念伊月小娘子,及時傳遞消息,突騎施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差點忘了,杜長史、段兵馬使。”高舍屯去而複返:“某離開颯秣建時,聽來往大食的商人言,白衣大食國都大馬士革正遭黑衣大食圍攻,艾布·穆斯裏姆麾下的呼羅珊軍乃攻城主力。一旦白衣大食被滅,呼羅珊軍必將調頭東進,不可不防。”

“高副使憂國憂民,乃吾輩之楷模!”段秀實滿懷敬意施禮道。

“多謝高副使!”杜環也叉手拜道:“據素葉居傳來的消息,因中原板蕩,回紇、吐蕃等部蠢蠢欲動,康居軍赴京之路未必太平,也望高副使珍重。”

“唉,好端端的,怎麼鬧成這般田地!”高舍屯歎息不已,懊惱離去。

“走,會會謀剌邏多去!”杜環抬頭望向熟悉的碎葉城。

“杜長史莫急。”段秀實向南指了指,杜環回頭一看,隻見晨曦之中,數名騎士手持河中軍牙兵旗,奔騰而來。

“來的好快……”杜環雖早有所料,但阿史那暘出現的還是比他想象的還要早一點。

露布星火馳,紛至天子墀。

“……兒臣聞:黃帝興涿鹿之師,堯舜有阪泉之役,雖道高於千古,猶不免於四征……鋒刃所加,流血漂杵;弩矢所及,轍亂旗靡。史賊棄甲曳兵而走,我軍逐北者,二十裏。自午至申,經若幹陣,所有殺獲,具件如前,人功何能!天功是賴!兒臣璘頓首謹言。天寶十四載五月初三,江陵大都督府掌書記李白上。”

勤政務本殿中,端坐禦座之上的李隆基聽到史思明兵敗如山倒,麵露喜色:“江淮安則國用足,國用足則賊可定,永王之功,與天齊高!”

“陛下聖明!”殿內群臣紛紛跪拜祝賀。

“王正見身死,素葉軍近乎全軍覆沒,平盧叛軍攻占青密二州,永王竟好意思露布告捷。”跪拜在地的李泌腹誹不已:“更糟的是,朔方軍在雲州城下遭遇偷襲,西退百餘裏。叛軍高秀岩部騰出手來,隨時可能西進關中或南下雁門關。大好局麵,毀於一旦,孰之過也!”

李泌一腔憤懣,但他明白,聖人不遺餘力宣揚永王之功,自然是為了壯朝廷之威名,定天下臣民之心。隻是如此大張旗鼓,與當年恩寵盛王如出一轍……

“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李泌心中暗歎一聲,恨不得歸隱山林,可國是如蜩如螗,如沸如羹,豈能一走了之:“平叛之戰,步步驚心,也不知霨郎君何日才能返還長安……”

永王露布告捷同時,向聖人上了一道奏章,斥責素葉軍使王霨不遵軍令,肆意妄為,擅自追擊,致使素葉軍墜入叛軍圈套。為營救素葉軍,北庭軍損失慘重,都護王正見中箭身亡,若非江陵軍及時趕到,王霨也將陷入敵手。

李泌當然清楚永王信口雌黃,更知道高力士已將通濟渠之戰原原本本報於聖人。但聖人對永王奏章所言全盤接受,下詔痛斥王霨之罪,褫奪其河東軍兵馬使兼素葉軍使之職,念其年少無知,且為忠烈之後,留其從五品官階,命其將王正見靈柩安葬在太原後,回京思過。素葉軍幸存將士,悉數編入江陵軍,聽從永王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