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一看，門外是老夫妻正在走來走去，看見他開了門，臉色還有些尷尬，笑了笑。
老嫗說：“快走，快走。”
老翁點了點頭：“趁天色還早，那逆子還沒起來，你早點走遠些，別在路上也遇到他。”
老嫗歎氣：“他是個攔路搶劫的，你在這裏還好，要是出去了，更了不得了。”
衛道點了點頭：“多謝二位施主。”
他也沒有東西，抬腿就走。
兩個老人給他開了院子外麵的門，又對他囑咐：“那邊榮耀的府裏現如今不成了，死了許多人，你別從那邊走，那些殺人的也許還在裏頭，或者他們占了宅子，死人還得抬出去，也不知道埋不埋，你要是跟他們撞上了，少不得要對你罵幾句。我們這附近也有個丟屍體的地方，許多沒有埋在土裏，野狗多得很，你可別去，那些野畜生不認人的。”
衛道謝過他們，轉身離開。
路上多了許多背著包袱要趕路離家遠鄉的本地人，匆匆忙忙，低著頭，不說話，不管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零零散散幾個幾個走，走到路上，不知不覺在一條路上又彙聚起來。
前前後後，稀稀拉拉，這裏幾個，那裏幾個，拖家帶口的，逃命躲事的，走得飛快。
走在人多些的地方，稍微走得慢了一點，表情漸漸焦急起來。
如果說，這些人臉上有什麼相同的情緒，大概是惶惶不安。
莫名讓人聯想到一個不太好的詞語——喪家之犬。
衛道走在他們之間，歎了一口氣。
世道艱難至此。
走著走著，聽見有人在偷偷哭泣。
啜泣的聲音很小很細，然而遮掩不住，壓不下去，聽得人滿腔哀怨都要一起化淚，似乎不由自主就要淚流滿麵。
循聲而去，一個婦人伏在一具屍體上，捂著臉麵，哭泣不止。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一個瘋瘋癲癲的男人蓬頭垢麵在邊上反複念叨著一句話，似悲似喜，似哭似笑。
他似乎也覺得這話不好被人聽見，用大家都能聽見的很小的聲音說，說了一遍，左右看看，又說一遍，低下頭去，轉著眼珠子打量路過的其他人，似乎不想被別人聽見他的話，又不想看見眾人如此無動於衷。
又走了一段路，幾個仆從護著一個主子打扮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女孩，一心往前趕路，又有些擔心緊張的樣子，總有一個兩個時不時回頭一次兩次，看完又連忙趕路。
大戶人家裏逃難出來的形狀。
一群人抬著屍體經過，幾個人忽然對著那主仆母女一隊人大嚷起來：“就是他們！果然在這裏！別讓他們跑了！快！抓住他們！”
周圍的路人作鳥獸散，迅速跑開了。
一群人爭執搶奪一陣，那母女明顯不願意這麼妥協，幾個仆從都奮力抵抗，對方幾刀下去，仆從一起倒在地上，血流滿地，一群人搶了母女兩個，推推攘攘，又打又踢讓她們兩個跟著他們轉頭轉身原路回去了。
小女孩又哭又求：“我好痛，我好怕，娘，二娘，不要打了，不要打我，好痛。”
那年輕的婦人將女孩抱在懷中護著，眼中盈淚，輕聲道：“不怕，不怕，二娘在，在這裏呢。”
那幾個男的哈哈大笑，指著她們說：“小蹄子還想跑？帶回去給大哥！”
說著，又有一個男人伸手去扯小女孩的頭發，扯得那女孩哇哇大哭，按著頭，頭皮都仿佛要扯下去，臉頰漲紅，嗚咽得無法可想。
女人怒瞪著他們，將小女孩抱緊了，然而就被從身後推了一把，沒等站穩，踉蹌一下，又有一個男人踢了她一腳，她是自身難保，緊接著又被扯了頭發裏的釵串珠子。
一個男人說：“好東西！”
“不知這娘們還藏著沒有？回去好好搜一搜。”
“大哥可不在乎這人好不好。盡管下手就是。”
幾個男人又對著母女哈哈大笑，伸手動腳。
再走一段，遠遠就能聞到屍體的味道，腐爛腥臭，刺鼻衝腦，幾乎讓人作嘔。
這並不是通向丟屍體的那條路，即使這樣，還是有這樣濃烈的險些熏得人倒地的臭氣。
衛道走得更遠了。
係統問：“要點什麼東西嗎？”
它像個主動售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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