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來?”
“森林之外。”
“你是什麼?”
“魅魔一族。”
“你好醜。”
“大人恕罪。”
肥胖醜陋的魅魔簡直像一顆渾身毛刺的黑毛豬皮軟球,乍一看是男的,仔細一看,又不像。
據說,美人都是雌雄同體的。看來,醜人也是。
衛道感到一種痛苦,雖然他看不見了,但是這樣一個東西擺在麵前,他沒辦法高興起來。
要知道,從他到這裏到如今,這一片區域一直都是屬於他的空間,也就是說,除了城堡,城堡附近沒有樹木的地方,也是屬於他的,他的家。
突然跑進來這麼個東西,他快被惡心死了。
這是衛道的家。家裏來了不速之客。
他不高興。
他現在忽然想,那藤蔓也並非毫無用處,至少這個時候要是還在,他就放任藤蔓吃了這顆臭毛球。
又臭又醜,毫無自知之明。
他是討厭一切闖進自己家的東西的。
這個魅魔剛闖過來的時候,對著身後罵罵咧咧:“日你媽!□□娘!狗日的不要臉!你他媽生兒子沒□□!”
衛道被吵到了,頭疼,從城堡裏出來,魅魔被他嚇了一跳,對著衛道繼續破口大罵:“嚇死人!你他媽是鬼嗎?不要臉的東西,你爺爺不怕你娘的狗日!裝個屁啊!有話說話,沒話滾!老子早就聽見聲音了,別裝你的沒事人!說話啊!操!”
更髒了。
煩死了。
衛道就沒客氣,招待了牠一頓劇痛套餐。
他也不是待在城堡裏除了看風景和休息什麼都沒有做,閑得沒事的時候,他也有想要不幹點什麼,他就從周圍的毒物裏提取了毒素和毒液,混合出一種不傷表皮的毒藥,隻要碰到一點,不管是吃喝下肚還是皮肉損傷,哪怕是完好無損的皮膚碰到了就會中毒,主要效用就是痛。
剛開始隻是有點麻的感覺,漸漸就痛起來,每當中毒者自覺不怎麼痛的時候,那種疼痛的程度就會突然增加一大截,務必讓中毒者痛不欲生,絕不能輕易適應過去,而且就算本身覺得非常痛,疼痛感也會逐漸增加,直到達到劇痛並讓其痛昏過去還會痛醒過來。
隻有死亡可以止住這種痛。
甚至,身體陷入假死狀態,疼痛感也有辦法將其痛醒,真正死亡為止。
如果其他人要收屍,看衛道的心情,也許也會中毒,也許不會,也許馬上就會發作,也許要過一段時間,惹到衛道了,那就不能活下去了。
魅魔大罵,疼得在地上打滾,慢慢罵不出口,說不出話,涕泗橫流,身體抽搐,宛如瘋癲急病重症突然發作。牠意識到自己不能對衛道無禮,心中又氣又急,還有點力氣,向著衛道爬過來,要作出一種俯首稱臣,俯首帖耳的樣子對衛道祈求原諒和哀歎。
衛道並不同情牠。
牠漸漸連爬動的力氣也沒有了,喘不過氣,一顆頭垂在地上,好像被人硬生生扯住了頸脖,想吐,吐不出來,眨眼,眼睛裏全是眼淚,看不清楚東西,五髒六腑都在疼痛,大張著嘴,口中流出許多涎,鼻涕也糊得滿麵都是,耳朵沾到地麵,就好像遭了刀割針紮,痛不欲生。
牠連聲音也不能發出一點了。
一切力氣都用作求活。
快要失敗了。
衛道站在不遠處,靜靜注視著牠。
牠知道,自己的機會隻有一次。
衛道念了兩句,魅魔的身體從緊繃一下變成軟綿,仿佛一條撈上岸的魚,彈了一下,躺在地上,渾身都無力,還要爬過來,對著衛道叩首,口齒含糊不清求饒喊罪。
衛道靜靜看著牠,直到牠以為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了,又緩了一會,開始憤恨起來,心生怨怒,大聲罵道:“你他媽是傻子?裝個屁啊!以為自己怎麼?說個屁!日你娘!老子堂堂正正,狗屁的錯沒有!你媽!罪個屁!欠你媽!扇你七八十巴掌,老子看你說話不說話!”
按理說,這些話,衛道是應該感到非常痛苦的,他看著對方,又覺不出一點情緒來,他的生活安靜了太久了,完全興不起波瀾,如果換成其他時候,或者其他的人,再或者,他又一次失去記憶,一無所知對別人的話在乎得不得了的時候的自己,他會很在乎這個惡意的魅魔的話,如果他還看得見,他還會在乎對方的眼神,在乎對方的心情想法,他會在乎很多東西。
即使對方厭惡他,即使他依然厭惡除自己和無生命之外的一切,他也會在乎,在乎得恨不得閉目塞聽,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許多次,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永遠不再複活。
但是,他沒辦法。
不,正因為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