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很痛。
衛道突然在這種時候,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好像周圍的人都消失了。
他睜開眼,所有人都在。
上課鈴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
老師走進教室,學生分散開來,衛道還坐在板凳上。
耳朵恢複了聽力,但是還是痛,他感受到一瞬間的吵鬧,雜亂無章,這些聲音潮水般湧來,又潮水般退去,隻有他的耳朵受到了傷害,短暫的,或者,他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忘記,剛才那種突然而然的安靜環境了。
他是難以理解這種情況的。
這不妨礙他想辦法再次或者很多次讓自己沉浸在這種安靜裏。
他很喜歡安靜。
那種,好像世界真的隻剩下自己的時候,比一切環境都美妙。
哐哐哐。
教鞭敲在講台上的聲音。
老師對下邊的學生說:“還記得我嗎昨天說了什麼嗎?”
許多學生異口同聲回答道:“記得!”
“說了什麼?”
“今天要讀書!”
“今天要學習。”
“今天要念詩!”
學生們七嘴八舌說著,說著就變成討論了。
教室裏再次嘈雜起來。
衛道忍不住想捂耳朵,又吵又鬧,而且痛。
老師讓學生們安靜下來。
“看來有同學還記得,沒錯,昨天我們就說了,今天上課的時候,就是要讀書的。”
這節課的老師紮了一個丸子頭,就暫時稱呼為丸子頭吧。
丸子頭老師對學生的回答還算滿意,她點了點頭,對學生們溫和笑道:“那我們現在先給自己鼓勵一下,一起鼓掌,好不好?”
衛道坐在邊上,覺得幼稚,他麵無表情跟著學生們一起拍了拍手。
丸子頭老師很高興學生們的聽話乖巧,笑眯眯地說:“那好。讓你們帶的東西都帶上了嗎?書呢?”
學生們開始翻抽屜,有的拿出了書,有的什麼也沒有。
衛道從包裏翻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書,這是一本家裏書架上的童話書,又小又薄,很輕巧。不至於說精致,也是現在少有的舊書,連環畫一樣,有圖有字。
周圍的小孩,有書的手裏都拿著比他更厚的書。
按理說,這個時候,衛道應該感到自卑。
他隻是看了看自己的書,麵無表情坐在那裏,並希望不要抽到自己念書。
老師看了看教室的學生,果然沒有抽到衛道。
這很好。
但是,不管抽到哪一個,老師都是要讓學生對著自己手裏的書念字的,不會不要緊,問一問周圍的同學或者幹脆直接問老師也可以,老師是知道的,也不會不告訴讀書的學生。
他們之前也有學認字,教學的老師不夠嚴厲,學習的過程兒戲極了,學的字也不夠多。
看幾個字可以,看一本書還要讀出來,可能就有點困難了,對於他們這些才學了幾堂課的學生來說,雖然比練習拚音簡單一些,但也是半斤八兩,沒好到哪裏去。
小孩子的精力總是旺盛的,可惜在麵對枯燥的學習也可以十分迅速地偃旗息鼓,他們很快就厭倦了,並且伸手指著衛道,用一種大家都能聽見但是還算小聲的音量對丸子頭老師說上一節課的事情。
丸子頭老師的脾氣還算不錯,耐心聽著他們添油加醋,時不時看一眼衛道。
除掉衛道來說,整堂課都十分和諧。
“念書的同學,要抑揚頓挫!用出你全部的感情,懂麼?感情,洶湧澎湃的感情噴薄而出的時候,你們就算不懂這本書,也該知道寫這篇文章的作者的想法了。知道嗎?”
丸子頭老師對學生們拍了拍手,吸引到注意力之後,如是對學生們指導道。
學生們再次回答知道。
衛道隻是張了張口,他是慣常在這種活動裏偷懶的。
要不是他不夠不要臉,他可以學習木頭樁子坐在邊上就一言不發,這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大家都不喜歡他。
一直都是這樣。
就算他再出格一點,在別人心裏,也就是那個糟糕的樣子了。
沒什麼不一樣。
衛道以為,大家都應該心知肚明才對,偏偏有些人就是不喜歡看他單獨安安靜靜待在邊上,非要拉他到人群的目光中心,這些舉動都隻是為了讓他難堪罷了。
明知故問還不算。
“站出去,衛道,出去!站在外麵的牆邊上,不許進來,下課之前都不許亂跑,下課之後到辦公室來。”
丸子頭老師似乎終於對衛道忍無可忍了。
她指著門口對衛道說。
衛道起身離開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