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範悅從浴室裏洗白白出來的時候,衛道已經消滅食物,連盒子都丟出去了。
他還順便轉了一圈,消食半路都回來了,還坐在那裏,看起來好像沒有出去一樣。
範悅倒不是一點兒聲音沒有聽見,隻是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打量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麼變化,就開始拿起電話找前台點外賣。
衛道想了想,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就變魔術似的,摸出一個盒子來,試探似的,往範悅麵前推了推,示意這是給她的東西。
範悅看了他一眼,看看電話就把聽筒放下來,打開盒子,也是食物。
“你居然還記得給我帶吃的?剛才下去了?”
她掰開筷子,嚐了嚐佐料,眼睛都亮晶晶的,笑著調侃起來。
衛道睜大了眼睛,驚訝笑:“難道我不應該給你帶了?”
範悅搖頭道:“當然不是,隻是這種事少見,我還真不記得,上一次咱們一起吃飯時是幾年幾月了。”
衛道不笑了,他垂著眼說:“哦,你是想說,我無事不登三寶殿,平時沒事都不找你,要是給你帶點什麼,總是有要求,是不是?”
範悅也沒反駁,晃了晃腦袋,好像聽自己腦子裏的水聲,臉頰慢慢地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辣的,也吃得慢,抿著唇,磨著齒咀嚼食物,含糊不清道:“難道你不是?”
她也沒說是,也不說不是,給了個不置可否的眼神,似乎是讓衛道自己體會個中情緒。
衛道胸中湧起一口悶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想了想,也起身去洗手,順便洗個臉,冷靜冷靜,用的是最冷的水,冷水一衝,倒讓腦子有種熱氣發散不開的感覺,仿佛一個冰球套住了腦花,內裏是火焰在熊熊燃燒。
如果是燒烤,興許還會好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向麵前的鏡子,似乎是之前範悅洗澡的熱氣跑到這裏來了,水晶般平整的麵上輕巧濕了一層霧,上麵有水滴歪歪扭扭滑下來,清理出一道清透幹淨的亮痕,原來這裏還能看見眼睛。
他得彎腰,對視的時候,看見兩隻爆著紅血絲如蛛網般的眼白,眼球似乎都因此放大了不少,乍一看像戴了美瞳,實際上稍微仔細一看,全是紅血絲,密密麻麻潛伏在黑色以下,說是潛伏,卻並不安分,仗著黑色不便明視,稱得上張揚。
定睛一看,仿佛麵前突兀炸開一朵紅花,沒有血。
他又打開水龍頭多洗了一次,再看,似乎好些,水滴從眼睫尖尖滑梯似的下來,一眨眼,就像是在落淚,連平日裏自己卷翹的睫毛都垂了,倒真像偷哭了一場。
衛道自嘲地笑了笑,抹了一把臉,才算走出去。
範悅那邊吃得很快,已經在收拾,抬眼看見他出來,第一眼晃過去,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點頭,察覺出不對,再看一眼,幾乎愣住,她一直知道衛道是好看的,沒想到能這麼好看,以前也不是沒看見,今天再看,驚訝回想,從前記憶都不清晰,竟然一時想不出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水芙蓉似的走到麵前來的。
她抽了一張麵巾紙,自己擦了擦嘴角,這是慣性動作,吃完飯後擦嘴多正常啊,就是她擦得挺慢,越慢越像是欲蓋彌彰,擋什麼似的,垂下眼,眼前還是衛道的模樣,好像她還盯著人看似的。
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你的臉這麼還這麼紅?辣椒太多了?”
衛道坐下,看了她一眼,有些驚訝。
“啊?啊!”
範悅連忙捂住臉,隻露出一雙有些紅彤彤的眼睛,頗有驚慌失措的味道,想跑,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是坐著吧,又不敢跟人直視,越發像隻兔子。
她是喜歡吃辣,從前喜歡,後來知道衛道喜歡,她更喜歡了,每每跟衛道吃飯,還得比較比較,是不是少了,是不是多了,要是跟衛道不一樣,她還不高興,要是衛道的辣椒比她多比她紅,她也要鬧別扭的。
衛道從來不擅長處理鬧別扭這種事,疏遠一陣,最後還是範悅自己找衛道和好的。
就那麼磕磕絆絆的過,不然還能怎麼辦?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這麼多年的熟人。
古人有言: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他們正在中間,頭發沒白,也不能一見如故,可能是習慣使然,這種情況最磨人。
習慣的力量太強大了,討厭一個人,恨他一輩子,偏偏一輩子都忘不了,可能忘了喜歡的人,就是還記得恨,他倆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