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到處都有監控,也不能這麼快吧?這都不是監控速度了,這是……神鬼莫測的技術啊。
或者,單純因為熟能生巧?
這要是熟能生巧,那得多少次的經曆啊!
“嗯。”
他一麵在心裏想,一邊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醫生問:“那你的夢是什麼樣子的,能描述一下嗎?”
四十七下意識就想搖頭,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怎麼說?
但是,止住了。
他點了點頭說:“我夢見,我半夜驚醒,在醫院裏喝酒,好多的蘑菇。”
醫生又問:“那你還記得別的嗎?”
四十七垂著眼,慢慢地搖頭。
醫生循循善誘:“有在夢裏見到什麼人嗎?”
四十七繼續搖頭:“我不認識,也沒記住。”
醫生就問:“那蘑菇長在哪裏?”
四十七脫口而出:“地上。”
話音未落,他看了一眼醫生,醫生低著頭,似乎在考慮什麼,他就沒改口。
醫生點了點頭,柔聲道:“你回去吧。”
過於溫和了。
四十七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這樣想。
他床頭的蘑菇越來越多了,多得好像要變成花圈的鑲邊,圍著他的床四條邊,似乎還要長出更多來。
破爛的蛛網也漸漸在牆上長出來,一動不動的,貼著牆,不像死的,倒活像字帖裏蒙了一層臨摹紙那樣,外麵是一層,裏麵是另一層,按下去,它就自己透出來,底下正巧有一隻小蜘蛛。
他還是睡不著,爬起來問:“你們住進來之後會做夢嗎?”
明豔搖了搖頭:“我很久不做夢了,好像就是住進來之後,我就一直睡得很好。”
四十七看著她,皺了皺眉頭,心想:不應當,那我的腦子裏,怎麼有一個“她睡眠不好”的印象呢?這是怎麼來的?
怯生生微微紅著臉道:“我也還好。”
颯說:“我跟她們一樣。”
那感情不好的隻有我?
小醜竟是我自己!
四十七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大家住一起,隨便說兩句話,就差不多了。
再多說起來,他還是不要說話的好,免得又說錯什麼。
他又躺下去,蓋著被子,睜著眼睛,枕著枕頭,在床上心想: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大家都好,我不好,有什麼不一樣的?一起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檢查,還有什麼不一樣?還是說,那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噩夢,我想多了。那今晚再看?再看吧。
他閉上眼,正要翻身,忽然聽明豔說:“你就是白天睡得多了,晚上才睡不著,睡不好了,可不就做夢嗎?”
他就睜開眼,看看明豔,明豔正在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不像是剛才對他說過話的樣子。
又是幻聽?
四十七閉上眼,平躺在床上,忽然覺得後背發癢,他就開始抓撓,抓完看看手指甲,一根長頭發和蘑菇絲兒,兩個都是黑的,眼睛和牙又開始痛起來,他就沒仔細注意,靠著牆翻身睡了過去,有一陣沒睡著,隻是痛,痛完了,輕飄飄的,似乎在走路,一腳踏空了,就落下去,掉在黑乎乎的地方,走了兩步,醒了。
誰知,這個時候再看,又是昨晚那個噩夢的去處。
依舊是醫院,大家還是不在,空蕩蕩的房間隻有他一個人,他從床上下來,這張床到處都是蘑菇,還有些長頭發碎指甲的,蜘蛛爬來爬去,結著網晃悠悠來回,像個奇怪的秤砣。
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果然有一大把掉下來的,丟開,再摸,長度不一樣了。
他記得,白天的頭發最多隻有脖子長,現在的頭發到了肩胛骨的位置了。
一邊扯頭發,丟掉那些掉了的,一邊往外走,他隻來過一次,現在卻輕車熟路似的,走出去,拐彎,拐角。
走廊的燈光還是青白的。
逃生通道的牌子綠油油。
鐵大門關著,輕輕一推,原來沒上鎖。
下樓去,樓道有些黑,走下去一看,大棚子拆掉了,醫生護士都沒看見,病友也沒有。
大家都不知道去哪裏。
四十七就在樓下站了站,心想:他們都走了,我找不到路,還是回去好。
他就轉身,剛走,不知哪裏的手伸出來,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他轉過頭看,這次是颯。
颯穿著一身西裝,不是嶄新的那種,皺巴巴的,有點強行把硬質衣物揉了團了弄成自己喜歡的合適的軟一點的樣子感覺,犧牲了一點美觀,看他的表情,似乎並不介意,下半身是肉凍那樣晶瑩剔透的質感,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原因,他的下半身有些渾濁,上半身皮膚也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