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甩了甩手上的水,慢慢走回來,就當是飯後消食了,說起來,他以前好像還沒這麼懶來著。

無所謂了,反正又沒事,這樣也很好。

“四十七號,是你吧?吃了飯就去檢查。”

四十七號一愣,點了點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他來的時候穿的是一雙膠底綠布鞋,住下了之後,這雙鞋就一直被他當作拖鞋穿,襪子不好放,直接塞在鞋子裏,鞋子正被他踩著,鞋跟也被踩在腳後跟底下,走路,不太方便,不過如果距離近的話,也行。

他點了點頭,跟著走了。

等他轉了一圈再回來,午餐時間已經過去了,又是被迫節衣縮食的一天。

坐在床上開始思考人生,想了半天,困了,想睡覺,又被喊起來出去檢查,回來的時候,天色晚了,還好趕得上晚飯,四十七號開始排隊。

吃過飯去洗碗,太油了,沒有洗潔精,總覺得沒洗幹淨。

四十七號洗了好多遍,不知道自己究竟洗幹淨了沒有,皺著眉頭甩了甩飯盒裏的水。

他把東西放回去,今天晚上也睡不著了。

然而到了淩晨兩點,一股濃濃的困意襲來,他閉上了眼睛,沒過一會,在睡夢裏掙紮起來。

這股困意來得蹊蹺,他睡得不安穩,做了個噩夢,一個很長的噩夢,迫不及待想醒過來。

他就真的在夢裏睜開了眼睛,眼睛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總是想抱在一起,可是一合眼,就好像黏上膠水似的,一點也不想睜開了,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又不由自主開始瞪視,好像眼珠子正在找合適的角度從眼眶裏跑出來一樣,眨眼的時候,這兩種狀態就來回切換,他躺在床上,差點沒起來又睡過去。

他盡力不那麼頻繁地眨眼,眼皮又仿佛磁鐵相吸,他不得不重新開始瞪視,瞪著天花板,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算是理解今天用手機上網的時候看見評論說“每天早上不是我不想起床,而是我的床抱住我不讓我起來”這句話的意思了。

很符合現實情況呢。

他想作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試了試,臉頰隻給出了僵硬的回複,他笑不出來。

那就不笑了,今天晚上的床鋪也沒有發出響聲,真是令人心情愉悅,在心裏自己高興一下好了。

四十七號這樣想著,稍微精神了一點,像個剛回魂的死屍,又像個剛死亡的新魂不小心穿了別人的衣服。別人的衣服:別人的屍體。

他深吸一口氣,抬眼就看見奇怪的景象——

一切都變了樣子。

白天幹幹淨淨的醫院落滿了灰塵,角落裏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蛛網,頂上灑下來的暖黃色的燈光變成了陰慘慘的青綠色,隱約某些發白的位置,也叫人不想深究,因為完全不能與白天記憶中的情況相對應起來。

薑黃色的油漆木門上長出了厚厚一層柔軟濕潤的苔蘚,幾乎將原本的木門覆蓋完全,隻剩下某些邊角還裸露在外,漿紅色發黑的液體覆蓋著那些木門看不出原本顏色的位置,擠開了苔蘚,卻混合了更黏膩的植物的液體,凝固以後,仿佛某些水邊橋下石頭麵上堆積擁擠在一起的橢圓形結塊卵塊,形狀神似藤壺。

螃蟹殼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魔鬼之眼般的螺旋形藤壺。

沒有人會想看第二眼。

看見的人會條件反射似的反胃,想要嘔吐。

這屬於生理上的刺激。

四十七號猛地搖了搖頭,不再盯著那一塊看,收回目光,注意到自己的床。

原本的藍色被套枕巾都漸漸往外滲出血跡,仿佛包裹著新鮮分割的屍塊,散發著腐爛的氣息,刺鼻的臭味堪比森林瘴氣,這一片區域的空氣已經有毒了。

挪了挪身體,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壓著的床單也有血,逐漸增加的血手印,拚命掙紮的痕跡,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簡直像彈簧,一張平整單薄的床單得到了彈簧之力的加持,不知不覺就讓四十七號有點想跳起來了。

再看,身邊的牆麵,幾個隨手塗鴉的腥臭笑臉。

剛開完家族會議般各自順著網線爬行,伸展肢體的黑色蜘蛛,八條腿彈鋼琴般交替活動著,晃動的腹部有一個巨大的紅色沙漏的圖案。

油黃色膠帶的痕跡,像是貼上去之後又被強行撕下來留下的,到處都有。

指甲挖出來的小溝,牆麵是凹凸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