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吧。”
探員說。
衛道走到座機邊上,按了幾個數字鍵,電話嘟嘟幾聲,沒有人接。
他麵不改色地繼續,又打了一次,還是沒有人接。
他開始打第三個,探員有些懷疑,他的嫌疑提升了。
第三個電話也沒有被接通。
“你在給誰打電話?”
“我的母親。”
“你為什麼這麼生疏地稱呼她?”
“她是我的養母,不常回家,所以我這樣稱呼。”
“你養母叫什麼?”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
“她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過,身邊的人也沒有主動說的。”
“你為什麼不問?”
“她既然不說,應該是認為我不需要知道,或者,並不影響。”
“那你為什麼打不通?記錯了?有沒有電話簿?”
“在這,我對著按的,沒有錯,隻是她太忙了。”
“她是做什麼的,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你叫什麼?”
“衛道。”
探員們互相對視,開始打電話通知局子裏的同事對照名字查找信息。
“找到了,有這個人,但是,這個人是在孤兒院裏的。”
“你確定?”
“最近沒有變化。”
探員再次看向衛道。
衛道麵無表情解釋:“我不知道,你們可以把我銬起來帶回去慢慢審問。我不介意。”
於是,他就被拷回去了。
當晚就被釋放,因為他家裏的那把鎖被開了,臥室裏沒有違禁品,也沒有不該存在的人。
總之,一切都很美好。
衛道回到了家,開始煮麵,屋外下起了暴雨。
突如其來的暴雨。
他漫不經心問:“影子,你那天跟著人走了?”
這也算是明知故問。
淘米水嘩啦啦往下水道鑽,暴雨嘩啦啦往地下鑽。
影子討好地繞到衛道麵前,身體變成字跡:我隻是氣不過,她罵你。
衛道看了一眼,按下電飯煲的開關,又問:“那你跟著她,做了別的事?”
影子連連搖頭:沒有。
衛道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沒等吃飯,電話從座機打了進來。
“衛道!你今天為什麼沒來上課?”
略有些僵硬的女聲帶著壓抑的怒氣問道。
這是他的語文老師的電話,嗓音已經有些沙啞。
“你是不是覺得家長不管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知道每天應該上課的!你的課本沒有了,你人也不來,家長也不管,學習也不上進,成績也就七八十,現在才小學,以後上了初中怎麼辦?高中,你還考不考試了?!你覺得自己玩得很好?你為什麼不來?你當家長交出來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她連珠炮似的追問起來。
衛道尚且沒有思考好措辭,忽然意識到其實並不需要回答,他隻需要安靜地聽著就就好了,反正他也確實沒有去上學,老師說的話,都是事實,他沒什麼可反駁的。
他也沒什麼理由可說的。
等著電話掛斷就好了。
電話果然在問題結束之後,掛斷了,也許是沒有得到他的回答,老師的氣息沒有平穩。
也是,遇上他這樣的學生,怎麼能平心靜氣呢?
衛道端起今天的第一頓飯,看著陽台外的烏雲,默默往下咽咀嚼後的食物。
影子也聽見了電話的聲音,有些擔心他,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衛道沒有動靜,似乎沒有感覺,這不應該,即使是影子,然而影子是他的,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感受不到,他不可能脫離自己的影子,就像他的影子也不能脫離他單獨存在一樣。
這是相對的,也是相互的。
影子沒想到是衛道不願意搭理他,又連著戳了好幾次,次次換位置。
衛道壓抑著湧上食管差點就到喉嚨口吐出來的食糜,咳嗽了一陣。
影子急得繞著他團團轉,倒真像隻才到家的小狗崽了。
還是那種主人一不小心踢了一腳又踩了一腳,還是願意跟著跑,一直搖尾巴的那種小土狗兒。
衛道扭開水杯蓋子,仰頭喝了一口冰涼的白開水,歎氣,手裏的碗都有點冷,米飯也攪和成一團,在陰暗的光線裏看不出原本的白色,紅紅黃黃的顏色,黏稠得仿佛能拉絲的液體,簡直像核島的納豆。
他家裏沒有那些特色食物。
他也不喜歡做飯,冰箱隻有一包糖、一袋雞蛋、鹹菜和半成品油炸雞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