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如從前一樣,喬智絲毫沒有聯想到美好或者燦爛之類的詞語,他拿出那張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心裏冷笑道,擦屁股老子還嫌硬,有個鳥用!看了幾眼,猛然揉成一團準備扔進土灶裏,但忽然想到去南國市這通知書還可以買張半價火車票,於是把它展開扔進包裏,朝火車站走去。
窗外如風掠過的景色卻讓他更加清晰地記起了一幅幅揪心的畫麵,於是他閉上眼想讓大腦空白片刻,但疲憊的身心怎麼也不能隨著車輪的節奏進入沉睡的狀態,紛冗的思緒飄蕩在飛馳的幹線上--------
櫻木和流川統治的季節。
對著電視機,喬智幻想自己是中考成績名列前茅的流川楓。耳邊不知怎的就響起了“流川楓,我愛你;流川楓,我愛你”的呼聲,遂感覺全身鬆軟,好不爽快。
辛勤的園丁們在“九年義務教育”裏很盡“義務”地把他立誌做醫生或者律師的豪氣“教育”得蕩然無存了,就連當拖拉機司機或者豬肉販子的信心都給教沒了。
現在的他每天就在神經兮兮的幻想中尋找繼續生存的勇氣。
各位校長大人們,可憐可憐我吧,千萬別讓我這個百年難遇的天才隕落,讓國家讓社會讓民族大業蒙受巨大損失呀!
也許是喬智虔誠的呼喚感動了上蒼,在別人都高高興興地上課好多天後喬智終於收到了魚門高中的通知書,對著鮮紅的通知書,他笑得口水橫流——後來才知道是那學校生源嚴重不足,所有落榜生人手一份。
次日,喬智起了個大早提著幾件簡單的行李健步如飛至魚門高中,繳了學費,找到宿舍後把床鋪弄好,躺下去就睡。
醒來後,宿舍幾個人都刻意保持低調,有的“遮遮掩掩”地穿好長褲,有的“狐媚風騷”地半合被單,誰都不肯先開口說話。
喬智故意擠出幾分羞澀,掃視著幾位新同學。其餘幾人為免白遭他人觀賞而虧本,紛紛效仿之。眾人傻不拉機,麵麵相覷。時間長達五分鍾之久。
這尷尬場麵是要靠外力來打破的,於是一個響屁應運而生,從天而降,震得幾人心驚膽顫繼而神經發癢,也顧不得什麼“三重四德”了,皆大笑不止。僵局一被打破,一票人紛紛暴露本性,那些穿著長褲的家夥紛紛脫之,一個個爭搶著比畫誰的內褲更性感。這個社會啊!真他媽的虛偽,喬智高興地讚歎。
新生都是比較團結的,更何況他們都是“要飯”的落榜生呢?於是幾人形影不離,就連上大號也要同時占六個坑,遇到攤位不足也硬是逼著和別人交換到一起。
喬智總覺得他們能分在一個宿舍是上天注定的。因為他們太有默契了,除了都比較早熟比較灑脫比較聰明比較有氣質比較-----以外,連帥都帥得那麼整齊!說來也怪,他們外出時也總會引起校園裏某些小女生們的騷動和驚呼,不過那指指點點的驚歎裏或許含有很多鄙夷的口水在裏麵。
但喬智是不屑去考究的,還經常高興地說,今天俺們幾大帥哥同上茅房,難怪那些小女生要瘋狂,嘿嘿。接著,老馬,又或者是小郭會不住地點頭:那是那是。然後小馬哥或者盟主也會無恥一回:我等同赴茅房實乃四大才子遊西湖的六人版,此言不虛。最後P哥會總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餘欣然而拉屎,嗬嗬。
那場麵是相當地氣派。喬智很沉醉於那種感覺,有事沒事愛拉著他們一起上大號。
在這裏一切都好,除了上課。該死的課堂讓他們一點懸念都沒有地充滿了無聊和乏味,一個老作家寫了一篇懷念童年生活的文章,講兩隻公狗為爭一隻母狗而開戰,最後兩敗俱傷。白癡都知道這位作家隻是想描述這個生活畫麵而已,但語文老師的見解可謂獨樹一幟:
“同學們,從表麵上看它們是三隻狗,這沒錯。但它們卻不是你們平常所見到的普通的三隻狗,它們是有特殊意義的三隻狗。它們的爭鬥也是具有重要意義的。兩隻公狗的撕咬與受傷揭示了帝國主義終將會隨著國際政治經濟發展的不平衡而發生利益爭鬥,並且難以避免最終失敗的社會發展規律。
啊!輕描淡寫的畫麵裏隱含著發人深思的哲理!啊!簡明扼要的語言中蘊藏著氣吞山河的能量!啊!這就是**的文章的精髓之所在!啊!他不愧是我國現代主義文學的領袖,標兵,旗手!啊------”
啊!救命啊!老馬捂住腦袋痛苦地呻吟。估計再聽下去,外麵的幾隻流浪狗都要撞牆自殺了。
在這種教育下,“逃課”自然成了他們最喜歡上的課。
p哥睡在喬智右邊,他屬於極超然的男生,似乎聽到老娘暴病而亡都會那般的不動聲色。但他為人厚道,知識淵博,於是喬智就經常和他探討一些頗有哲理的問題,比如理想、人生之類。結果他們越談越沒有理想,越說越覺得人生無味。
新鮮的環境裏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半個學期已揮霍完畢,期中考試來臨。
考場上他們把“作弊”二字的內涵演繹得出神入化。
考完後他們舉行了一次班會,班長是個女強人,成績優秀,能力突出而且能讓人跌破眼鏡的是她居然不是侏羅紀時代的動物!所以每次見到她,喬智總有一種壓迫感,還產生了一個陰影——來自女強人的的陰影。
小郭的眼睛始終盯著班會的主持人——團支書薛雅文。薛書記在人圈中間繞了大半圈,小郭的腳就被眼睛牽著轉了大半個圈,被人嘲笑一番後就幹脆隻動眼睛不動身體,照樣能搜索三百度的範圍,老馬就問他眼珠子有沒有鬆動?他說還行。班會結束後,小郭脫逃了隊伍,狂追薛書記。他們管小郭這一招叫“擒賊先擒王”。
看到小郭這麼努力,敢於向舊生活挑戰,其餘幾人倍受鼓舞,也決定有所作為。但他們這班別說女強人了,上課抓到一隻母蒼蠅還興奮半天呢。所以他們隻能忍著,忍字頭上一把刀,辛苦啊。
不過喬智其實是有目標的,就是坐在他前麵的女生莫媛,這是他在中學裏接觸的最深刻的一個女生了。上課時,他經常望著別人的細白脖子發呆,幻想的東西足以寫出兩百萬字的言情小說。他們的認識是從借橡皮擦開始的,按理說,這麼浪漫的相識應該發展出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才對,但喬智堅信他的愛情將從某個黃昏的林蔭道上與某位長發飄飄的少女的邂逅開始。而最起碼莫媛不是長頭發的,因此他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好幾次都想問莫媛可否“三千青絲為孤留”,又怕被她狠狠地奚落或是幹脆給一個“滾”字,於是繼續在現實與幻想間苦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