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 3)

萬萬沒想到,強盛的大寧帝國竟發生宮廷行刺!

寧太宗,四十三年。

雄偉的含元殿內外,高掛的燈籠連成一片光的海洋,盛放的各類牡丹爭奇鬥豔,王公大臣、各國使節還有進京都觀禮的地方官員齊聚一堂,人數足有上千之眾,規模空前,極為隆重。如此場麵震撼、規格超高的大朝會,也隻有如日中天的大寧帝國才有能力舉辦。

但此刻,所有的奏樂忽然停歇,桌上的酒菜無人敢碰,訓練有素的宮人跪在地上,迅速把未幹涸的血漬清洗幹淨,配合著羽林衛一個個將地上刺客的遺體拖走。

所有人屏住呼吸,千餘人的宴會鴉雀無聲,靜得隻有宮人洗刷地麵的聲音。而最擅長討好皇帝的年輕嬪妃亦以絹捂嘴鼻,悄悄發抖。

場麵靜謐而詭異,顯得被拖走的西域都護高喊聲格外刺耳——

“陛下饒命,臣不知情啊!”

今天本應是許多人一生中最榮耀的夜晚,他們見到了大寧皇帝。皇帝老了,但霸氣仍在,各國王子、使節均尊稱他為“天可汗”。

此時的“天可汗”身邊圍滿了披甲持槍、枕戈待旦的羽林衛,沒人能窺到帝王的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

他是馬背上奪天下的皇帝,登基前就已赫赫戰功和收複叛軍聞名。登基以來,接過□□留下來的爛攤子,對內破世家掣肘,力精圖治,輕徭薄賦,對外肅清北漠敵患,廣結友邦,邊境穩定。經過幾十年努力,終於使大寧帝國兵強馬壯,百姓生活比□□年間翻了數翻,開創大寧盛世。可以說到現在,能威脅他的人和事基本上都已經不存在了。

所有人想象這樣一個堪稱偉大帝王遇到行刺的心情,除了盛怒、驚怒,還能有什麼?!

天子一怒,可是要血流千裏哦。

無怪乎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見慣生死,他早已泰然處之,因發出聲大笑,笑聲之爽朗,貫穿朝堂,充滿一股迷人又霸氣的天人之姿。

“諸位使節、諸位愛卿,朕安好,不必驚慌,晚宴繼續。”

含元殿內的血汙已清理完,羽林衛從他身邊散開,殿外的人又能見到身穿黃袍的皇帝,他說罷,禮儀的號角聲吹響,殿外的人們遵照旨意,觥籌交錯聲漸漸再次熱鬧。

仿佛刺客沒來過似的。

戎馬一生的皇帝年紀大了,這兩年愈發慈眉善目。尤其他現在笑眯眯地看著殿上的兩名少年,比起威嚴的九五之尊,更像和藹的長者——

今晚是他們同時發現西域都護府晉獻的花鼓表演者是刺客的貓膩,並分別同時向皇帝和禁軍發出預警。

皇帝先問那眉目清秀、溫文爾雅的庶出皇長孫李非:“非兒,你是如何察覺到的呢?”

少年李非拱拱手:“回皇爺爺話,從他們剛進來時,就表現得很不正常。”

“何以見得。”

“我隨父王去過西北,看過西北長鼓表演,一般來說,慣使右手的人,會將鼓別在左腰,左手控鼓,右手持鼓錘,反之亦然。可是,為什麼這些人將鼓掛於左腰,錘卻別在左腰後,鼓與錘放置同一邊,試問這樣要如何抽出並敲打。”

李非虛比了個抽出錘的姿勢,果然看上去十分別扭,又說:“從他們進殿到下跪行禮,始終保持這樣。那隻能說明,空出來的右手另有作用。除了表演,還想做什麼。

陛下讓其起身時,有幾個人不自覺以左手夾鼓,說明他們肩上不是一麵簡單輕巧的鼓。最後,每個人脖子上的勒痕也證明上個推測。那麼隻有一個可能,鼓中藏物——除了兵器,我想不出有別的東西。”

那李非才十四五歲,出生在民間,頭一次進京麵聖,就參加空前盛大的宮廷宴會,發現不妥後直接跑來找皇帝,也不怕猜錯,首先這份果敢警覺就值得讚賞。

皇帝頻頻點頭:“真是朕的好孫兒。”說罷又將慈愛的目光投向另一人,“莫愁,你又是如何看出問題?”

殷莫愁與李非同齡,以女扮男裝示人,英姿颯颯,年紀輕輕已經被指定為未來殷氏繼承人。

她沒那麼多話,隻將手一指:“請看這冰雕。”

殿內諸人因朝其所指看去。原來西域都護府此次除了獻舞,還奉獻一座冰雕。也是頗費心思,聽說找了能工巧匠,取的是大寧與西域諸國交接的玉湖水,結冰後,雕了座邊境集市模型,寓意與西域諸國友好通商。冰雕有房有瓦,有男有女,還有騎馬的商隊,連西域孩童紮的麻花辮、大寧孩童手裏的撥浪鼓都清晰可見,栩栩如生。這玩意兒就是冬天裏,配上花燈,置於殿內給人觀賞用,嬌貴的很,溫度一上來,冰就化了。

“我曾隨父帥去過西北剿匪,見過那玉湖水,玉湖最是純淨,但我細看,這冰雕卻有雜質。我想起回京時,看見護城河在改造,冶鐵的鋪子趁亂傾倒廢水,挺髒的……”

“所以你才懷疑歌舞團是假冒者。”

殷莫愁點頭:“刺客調包時殺了真正的進貢團隊,血濺在冰雕上,導致冰雕消融……刺客可以找到製造冰雕的工匠,短時間內卻不可能找到玉湖水。由此可推測出,西域都護應該是無辜的,他先於進貢團隊抵京述職,對歌舞團被調包的事並不知情。所以從時間上看,刺客出現在都護與歌舞團分開後,而以殿內這座冰雕之精巧,京城能刻出來的雕刻匠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