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成功了。
所有魂珠,正以極快的速度,被吸入鬼種當中。
半個小時後,消失多年的鬼王,便會從這個遊戲裏誕生。
殷長夏低下頭,撫摸過棺材的邊緣,指尖猶如浸入寒潭時的冰涼。
融合雖說是成功了,但還需要撐過半個小時,鬼王才能夠誕生。
在這之前,還需要熬過幾十秒,讓宗曇徹底掌控‘方向盤’。
“外麵的事情交給我,往生列車的掌控權交給你。”
“這具身體,由我來守!”
這句話重重的砸在了幾位半鬼王的心上,尤其是那具巋然不動的白骨。
所有魂珠湧入棺材後,她就失去了電源,一直都是這樣靜止不動。隻有那些詭異的紫鬼蝶,落在它的頭顱間,仿佛是少女在插在發間上,當做點綴的紫色小花。
紫鬼蝶朝著中間聚攏,形成一個座椅。
而她被數百隻紫鬼蝶推動著,坐在了上麵,像是一副精美而驚悚的油畫。
眾人對她的動作根本沒有在意,畢竟魂珠已經用完,洛璃在這個世界再無動起來的可能性。
唐啟澤:“還差幾十秒,第五站就要停靠了。”
“我知道。”殷長夏望向了外麵,“掌控身體,也隻剩下幾十秒。”
唐啟澤著急的說:“那你為什麼主動離開棺材?留在裏麵不是更好嗎?”
“你在外麵。”
殷長夏沉默片刻,將敵意對準了外麵的兩人,“況且這一次,我想要正麵迎擊。”
江聽雲:“……”
與此同時,蜘蛛已經破開了防護圈!
江聽雲:“我們隻有三十秒。”
哀鬼知道自己再無機會,發了瘋一樣的向著殷長夏砍去。
唐啟澤將七星銅錢劍交還給殷長夏,自己則躲到了一旁:“接著!”
殷長夏拽起了七星銅錢劍,和哀鬼的鐮刀相撞。
兩人正麵撞上,都想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哀鬼眼眸赤紅:“我處心積慮想要成為的鬼王,竟被你輕易就給了別人。”
這充滿了不理智的話語,藏著一絲嫉妒。
他原以為,殷長夏到死都不會利用養靈體質。
引得四方爭搶,才能把這件利器利用到最大。
並且一直以來,殷長夏也是這樣做的。
但在嚐過他血肉的滋味後,哀鬼就陷入了魔障,時間越久執念越深。
像是偷吃了深海裏的人魚肉,陷得更深的並非是作為獵物的殷長夏,而是獵人的他。
“我想讓誰成為鬼王,誰就能成為鬼王。擁有養靈體質的人是我,選擇權在我的手上。”
殷長夏的厭惡不言而喻,“你管不著!”
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了哀鬼。
他和曆代養靈體質都不一樣。
原本該被掠奪、該被囚/禁的養靈體質,現在完全反過來,讓作為獵手的厲鬼們處於一種被束縛的狀態。
哀鬼發瘋的砍著殷長夏,動作粗魯而毫無章法。
他已經失去了理智,瘋化得更加嚴重,原本由他手臂所幻化的鐮刀裏,突然生出了幾道漆黑紋路。
是詛咒。
殷長夏氣壓更低:“這是從今棠身體裏拿到的?”
哀鬼麵露猙獰:“殷長夏,你何必明知故問?”
殷長夏的眼底迸發出殺意,終於找到了機會拽住哀鬼的手腕,橫踢著朝他襲擊。
七星銅錢劍卻無法再度鎖住完全爆發出鬼力的哀鬼,反倒讓殷長夏接觸哀鬼身體的瞬間,手上也染上了詛咒。
但殷長夏絲毫不顧,哪怕是在觸碰到哀鬼的時候,手上滋滋作響,已經被燙傷。
殷長夏:“那就給我去死。”
江聽雲在衝開防護後,便徑直抵達了棺材附近,便要毀掉身體。
他知道哀鬼會和殷長夏對上,根本沒有擔心那邊,反倒更在意即將變成鬼王的宗曇。
蜘蛛已經接近了棺材邊緣,卻又被幽藍鬼火所震開。
江聽雲再度動用蜘蛛,一次次的圍攻上去。這正是宗曇最虛弱的時候,要想下手隻能趁現在。
“宗曇,你還有多少多餘的力量?”
“那就讓我看看,你能撐到多久。”
幽藍的火焰在江聽雲眼前跳動,把地板由紫鬼蝶堆成的屍骸,進一步燒成了灰燼。
江聽雲這一舉動間接救下了哀鬼,砸在哀鬼身上的力道,突然間變小了。
殷長夏:“……”
該死,是融合的緣故。
宗曇在用力量反擊,他這邊的攻擊就會被減弱。倘若兩人一同遇上危機,迎擊敵人的話,就絕對會有一邊處於劣勢。
唐書桐所說的難度,殷長夏終於體驗清楚了。
難怪他主動充當誘餌,江聽雲卻不上當,而是直奔著宗曇而去。
殷長夏連忙後退,不慎撞到了躲著的唐啟澤。他非但沒有動彈,反倒愣在原地。
殷長夏:“怎麼了?快躲遠一點,哀鬼要攻擊了!”
在剛才殷長夏和哀鬼對戰的空隙,唐啟澤一直在觀察一件事:“蜘蛛在繞著洛璃走。”
殷長夏宛如觸電一般,腦海裏升起了一個念頭。
難不成,突破口在第五口凶棺身上?
殷長夏心髒狂跳,害怕被哀鬼看出來,便主動迎擊哀鬼。
“你以為融合期間,我就會變弱?”
殷長夏再度被哀鬼擊飛,頭頂的6已經變成了4,順勢裝作撞在了洛璃身邊。
哀鬼本想乘勝追擊,便聽江聽雲喊了一聲:“二十秒,先拿身體。”
二十秒?
僅憑江聽雲一人,怕是無法撞開棺材。
哀鬼隻能放棄,將憤恨的目光對準了宗曇。
這人奪走了他的一切。
殷長夏強忍著想要去幫忙的衝動,停在了洛璃的身邊。
大概是因為,一顆魂珠也沒有了,江聽雲才在內心判斷了先後順序,沒有阻止殷長夏和洛璃的接觸。
二十秒太短了。
唐啟澤:“宗曇能撐得住嗎?”
唐啟澤的聲音,就像是在耳旁遊蕩,像是加了變音器一樣,喉嚨裏滿是變異的氣泡音。
殷長夏就這樣看著洛璃,總覺得眼前的東西,有極強的吸引力,令他無論如何也挪不開眼。
五秒。
四秒。
三秒。
……
仿佛倒計時一樣,不知不覺,已經看得太久了。
殷長夏想挪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兩邊意識開始交換,漸漸坐在了紫鬼蝶座椅上的人,竟然成了殷長夏自己。
他能夠感知到意識,可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思維很清晰。
但……
直到前方一個長相同他一樣的人,緩步朝著前方走去,還拿下了臉上的麵具,忽然間伸出手指捧著他的臉。
殷長夏這才發現,他的意識已經完全轉移到了這具白骨的身上。
而對方還在斷斷續續說著話。
“養靈體質……”
“供奉……”
“沒人願意……”
什麼?
殷長夏想聽得更仔細一些,對方卻從捧著他的臉,變為伸出了手,將他的手放到了麵頰上,病態又眷戀的開口。
“我等了一千年,才等到了主動願意供奉的人。”
“真好。”
嗡——
殷長夏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的嗓音,還能用出這樣勾人的語調嗎?
唐啟澤滿臉驚疑:“殷長夏,你在做什麼?”
江聽雲身體有些僵硬,連忙朝後望去,卻瞧見了那邊不正常的一幕。
洛璃竟然還能行動?
不是已經沒有魂珠了嗎?
數個疑惑從他腦子裏浮現,最終讓江聽雲將敵意對準了那邊,鬼力終於全數泄出。
他身上的鬼力在具象化,仿佛高高的,跳動的野火,火苗要舔舐著黑中帶紫的天空。
如此龐大的鬼力,令唐啟澤表情難看。
上一次在見到這樣的對手時,還是在鬼宴怨池裏,那個讓他產生了心理陰影的宗曇。
江聽雲:“那不是夏夏。”
唐啟澤:“你又想騙人?我不會……”
江聽雲打斷了他的話:“那是凶棺的厲鬼。”
唐啟澤瞪直了眼:“鬼、鬼上身?”
糟糕了。
殷長夏為何還不抵抗?
江聽雲輕笑了一聲,好似在笑話他的無知:“真是鬼上身就好了,這大概是一種交換。而洛璃剛醒,還處於混亂當中,真是諷刺的雛鳥反應。”
可不得不承認,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那種情況隻能二選一。
唐啟澤悟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這麼說,殷長夏暫時沒事?”
這就好、這就好。
目前應該擔心的,反倒是宗曇那邊。
遊戲勝利在此一舉!
唐啟澤無法擋住江聽雲和哀鬼,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不停衝擊著棺材。
唐啟澤神色焦急,看到棺材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
“最後五秒!”
殷長夏這邊情況還不明,唯一的指望,便是……
唐啟澤大喊:“宗曇,你一定要拿到身體醒過來啊。”
身體即將被人拿走,李蛹無法忍耐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高台四周爬滿了黑色猙獰的影子,完全被蜘蛛所占領,整個棺材也完全裂開。
兩邊都動用了全力,已經夠到了身體。
哢嚓——
棺材朝外爆裂,最後三秒鍾時,一大團的幽藍鬼火自裏麵泄出。
[恭喜汙染物陣營,已取得往生列車主導權。]
[列車停靠十分鍾,以作獎勵。]
[請汙染物陣營玩家,盡快選出正確路線圖。]
宗曇和殷長夏到底哪邊是誘餌,已經說不清楚了。
哀鬼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完了……”
希望就在眼前,他們都夠到身體了,卻瞬間被人所毀滅,這種費盡全力後的毫無所得,讓哀鬼感到了挫敗。
對賭協議輸了。
遊戲也輸了。
一連串的絕望浮現腦海,李蛹的情緒也間接影響到了哀鬼,令他對宗曇生出了強烈的恨意。
直播還開著,a級玩家的尊嚴,被他們踩在了腳下。
李蛹原本就隻是a級玩家邊緣,從今以後,他將更受到排擠。
李蛹捂住了頭,混亂的意識正在和哀鬼爭搶。
原本就是身體主人,還在這期間簽訂了協議,哀鬼就更鬥不過李蛹了。
李蛹的計劃作罷,但哀鬼還沒有死心。
“鬼王還沒誕生!”
“我們依舊還有機會。”
哀鬼咬著牙,不肯放鬆對身體的控製。
李蛹:[還有什麼機會?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哀鬼:“你難道不知道,視為對手的殷長夏,是如何看待你的?他完全沒把你放在眼裏!”
李蛹:[……]
哀鬼:“凶棺裏的厲鬼,還是代替你心髒的蝶蛹的來源。殷長夏倘若得到洛璃的忠心,就是捏住了你的命脈!清醒一點吧!”
這一次,他們沒有退路。
李蛹放棄了爭奪,再度瑟縮了回去,將身體的掌控權交於哀鬼。
他不願一敗塗地,隻想做著最後的掙紮。
在這種強壓之下,哀鬼還趴在地上,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又再度站直了身軀。
他仿佛敗家犬最後的吠叫,卻還要裝作輕鬆的模樣,發出怪笑聲:“還沒完……殷長夏,還沒完。我還有機會,我不會輸。”
殊不知眼瞳裏的紅血絲,已經暴露了他此刻的狀態。
不過是垂死掙紮。
江聽雲:“的確還沒完。”
他的話讓哀鬼回過神來,他那偏執到極點的模樣,才有所收斂。
哀鬼:“說吧,要怎麼做?”
江聽雲:“在他還沒成為鬼王之前,都不算完。”
哀鬼拽起了那把鐮刀,向著前方劈砍了過去。
硬碰硬。
現在的他們,隻剩下最後一招。
哀鬼一邊攻擊宗曇,一邊大喊:“江聽雲,這都是你的錯,是你沒能下狠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江聽雲:“……”
這番話刺痛了江聽雲,令江聽雲神色凝重,仿佛萬年不融的冰。
他望向了宗曇,一時間不知是羨慕,還是憎惡。
在滿地屍骸的高台上,他們好似分割明顯的兩種色彩,完全無法融合起來。
哀鬼還在不斷向前攻擊,隻是每一步,都被宗曇所攔下。
這便是實力的差距。
哀鬼奄奄一息,魂體再無完好的部分。
哀鬼的聲音粗嘎:“你要背叛,那就背叛個徹底!這樣不上不下,優柔寡斷,難怪宗曇看不起你!”
江聽雲:“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哀鬼:“就憑我一直拚盡全力,而你從殷長夏進入遊戲內核開始,便處處留情。”
江聽雲:“我沒有!”
哀鬼:“哈?江聽雲,你還在自欺欺人?你分明可以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們算計得粉身碎骨,你偏偏不想讓殷長夏去死,才會早就現在這樣的局麵。”
不想殷長夏去死,成為了他唯一的破綻。
江聽雲縱然不屑於哀鬼,但哀鬼的話卻點醒了江聽雲。
是他錯了。
錯得離譜。
在五百年後,江聽雲終於主動和宗曇對上。
他不再顧及殷長夏的性命,動了真格。
兩人對戰的那一刻,讓高台也震動了起來。
哀鬼笑得更大聲,在一旁惡意的觀戰:“就是這樣,去廝殺啊,去傷害啊。像你我這樣的人,隻能靠傷害他人活下來。”
這份痛苦,不加諸在殷長夏和宗曇的身上,就得他自己去背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