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天意了。”不想為未發生的事煩惱, 顧千言的心已靜了大半。說來，流落此地，尚算她第一次脫離皇室把控。這種狀態, 委實讓她痛快。
思忖過姬綰玉或還不知山林的妙處, 顧千言彎腰掬一捧水, 揚唇朝其麵潑去。
姬綰玉不防, 剛巧中了一身。
“阿言！”姬綰玉惱了。
旁坐小艾笑作一團。
捧腹指著姬綰玉的麵龐說教, 小艾上氣不接下氣：“殿下, 快反攻！”
“反攻？”姬綰玉望著舟邊的水遲疑。
“就這樣！”小艾急著彎腰教學。
嬉笑著一竹竿激起一丈水 , 小艾等著看顧千言中招, 不想姬綰玉竟是擋到了顧千言身前。
“沒意思。”小艾扭頭避開慘劇，但聞身後“呼啦”一聲。
這是？小艾還沒想明白聲源, 便聽顧千言喊了聲“小艾回頭！”
嗯？
小艾配合的轉身，一陣密集的雨點就砸到了她身上。
“好你個玉兒, 居然欺負人！”隻當顧千言是婢子，小艾神氣十足地同顧千言鬧開了。
見顧千言手中有傘，她便使上竹竿。滑溜溜帶其一股水，小艾用著巧勁, 麵上寫滿不把顧千言幹趴下, 絕不罷休。
顧千言也不是愛幼的主。盯著小艾的竹竿, 轉動手中的油傘把姬綰玉護到嚴嚴實實，顧千言在玩水這件事兒上, 比之長在水邊的小艾不落絲毫下風。
“你們這是……”姬綰玉不明二人在做什麼。
三娘見狀, 倒是拄著手中的拐杖先敲小艾，後敲船槳。
“胡鬧。”
“略略略！”小艾倒也不怕三娘。
衝顧千言吐吐舌頭，又撐著竹竿，把腳泡在河水裏, 小艾肩膀一聳動，小舟便順著水道進了幾分。
“小艾沒規矩。還望兩位不要介懷。”三娘劃著手中的木槳和姬綰玉說情。
姬綰玉板起臉。
顧千言卻收傘換槳支棱起另外一邊。
……
顧千言一拿槳，三娘眼神已是變了幾變。
等顧千言如小艾一般熟練地保持小舟往同一方向前進，三娘方才頷首與姬綰玉見禮道：“見過南桓長公主。隻是此地廟小，還望長公主海涵。”
“無妨。”施施然與三娘還禮，姬綰玉想的還是方才嬉鬧之事。糾結片刻終不能參透阿言方才為何能那般開懷，姬綰玉選擇問三娘：“三娘，她們倆剛才為什麼會鬧得那麼開心？”
“或是因為小艾年幼，不懂規矩。殿下從皇室來，該見過不少皇室中人。那些人，食不言，寢不語，端得是貴胄氣度，宛如廟堂裏的菩薩，雖富麗堂皇，卻驚得人近不得身。同樣。”三娘話鋒一轉，把視線落到顧千言身上，“您身邊這婢子就不錯。雖然跟過親王，卻沒沾多少大府陋習，能與小艾玩到一處。”
“這般說來，生於皇室反倒不好？”姬綰玉若有所思。
三娘搖頭道：“怎會不好？不過是與我等雲泥之別罷了。殿下在天上，我等早泥裏。等您見著莊主，便知我們這些下等東西汙眼睛。”
“是嗎？”姬綰玉不以為意。她也曾為南桓扮過乞兒。她扮乞兒時，險些取姚皇，性命，何至於汙人眼睛？且這三娘話裏話外將她與千言分做兩類，當真讓人難堪。
隻是……念及此番獲救多賴三娘出力，姬綰玉麵色一凝，即與三娘謝了謝。
姬綰玉一謝，三娘打心眼歡喜。粗粗又說些莊中的忌諱與姬綰玉，三娘徹底將顧千言無視，顧千言也落得清淨。
唉。心道這世上為難可憐人的也是可憐人，顧千言屏蔽三娘，專心和小艾劃舟。
小艾倒也心大。見顧千言當真劃起船來，便孩子心性，一門腦要教顧千言劃船。
使喚這顧千言忽左忽右，當小艾恨不得把打娘胎出來的劃舟技巧傾囊以授時，小舟靠岸了。
小艾先跳上岸，拉住船繩。
顧千言跟著上岸，又低聲下氣地胡鬧著抬手邀姬綰玉上岸。
“殿下請？”有意把尾音拉長，顧千言彎眉看姬綰玉。
姬綰玉也不澄清。儀態萬方地搭住顧千言的手腕，踏上藏雲山莊的地界，姬綰玉想的是先去拜訪莊主，再將阿言引薦給明語阿姊。
立在藏雲山莊門口的界碑把她的想法打破了。
界碑隻有三句話：
一是：生者無醫死者醫。活人莫入。
二是：箜篌無引箜篌引。樂者莫來。
三是：明語無言言者明。尋人莫問。
……
“看來想入穀的人真不少。”顧千言也看到了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