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醫院,淮安市兒童醫院人滿為患,放眼望去皆是攢動的人頭。
小孩的哭鬧聲,成人的議論聲,機器通報聲,彙聚嘈雜。
身板單薄的女人懷抱著三歲的孩子在懷裏,黑發隨意地挽在後腦勺,洗到發白的牛仔衣,掉了暗扣的袖子露出幹扁纖細的手,一下下拍著孩子的後背,“寶寶乖,不哭,不哭……”
孩子下巴壓在她肩頭,眼圈紅腫,眼皮子無力地耷拉著,嘴裏冒出斷斷續續的呢喃啜泣。
正在這時,輪到她到頭號位。
“你好,我預約了你們醫院的心髒科專家,今天來初診。”
掛號人員冷漠地拿過她遞出的病例,翻開本子看著信息,指尖不由一僵,旋即迅速合住,叫來同事,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年輕的護士看她的眼神帶著些許怪異,走出櫃台,走在前,“跟我來吧。”
薑小雨墊著小家夥的屁股將他的小身板往上拖了拖,雙手的酸痛絲毫不影響急促的腳步。
擠出人潮,乘坐電梯直達頂樓,出現在薑小雨眼前的是空中花園,藤椅,桌椅。正值春日,蝴蝶蘭在花壇裏搖曳著,姹紫嫣紅。
現在的專家看病的環境都這麼閑適清靜了嗎?
四年的美國生涯,國內翻天覆地的變化令她驚訝。
然而,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更多的細節,亦步亦趨地跟在護士身後,轉到右側的房門前,護士畢恭畢敬地敲響了門,“霍總,人帶來了。”
“進。”
單個而冷漠的話隔著門板朦朧傳出來。
薑小雨莫名地感覺有些熟悉,是在哪裏聽過,記憶卻模糊了。
“請。”
護士推開房門,房間裏散發出淡淡的檀木香。
“謝謝。”薑小雨致謝進門,不如樓下的喧囂,這裏一切都是木質的,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投進來,男人背靠著辦公桌,留給她的背影鍍著一層淡薄的光暈。
看得出,他身形高挑,蓄著的短發遮掩著半截脖頸,白襯衣的衣領一層不染,套在身上的深藍西裝也不見一絲褶皺。
“醫生,你好,我是預約心髒病初診的薑小雨,患者薑憶。”她自報家門,目光一瞬不瞬盯著男人的背影。
“他是你兒子?”聲色,低沉,醇厚,聽不出喜怒。
“嗯。”
“他父親是誰?”
薑小雨愣了愣,看病需要查戶口麼,指尖微微收攏,指甲陷在孩子衛衣的布料裏,她抿了抿唇角,“他沒有父親。”
“嗬——”
男人驀然一聲冷笑,坐著旋轉椅緩緩轉身,“薑小雨,離開我,離開霍家,你活得這麼狼狽?被人甩了,還當了單親媽媽?孩子先天性心髒病?”
嘲諷話,男人流暢的下頜線映進了薑小雨的眼裏,她瞳孔驟然緊縮,怔怔盯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
他冰雕般的棱角,高挺的山根,淩厲的眉,還有那雙森涼幽冷的眼……
霍錦彥!
薑小雨下意識的用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鬢,可卻突然想到什麼,手頓在原處。
怎麼會是霍錦彥!!
回過神來的薑小雨隻覺得毛骨悚然,每個毛孔都往外冒著寒氣。
她神色複雜,心中隻想著快速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霍錦彥的身邊。
四目相對,他勾起薄唇,揶揄輕蔑。
對他來說,她是背叛者,現在的窘境咎由自取!
逃!
早在四年前離開淮安市,薑小雨就做好了這輩子不複想見的準備!
她目光閃爍,腳下已經有了動作,剛提腳,霍錦彥漂亮的雙手合十托著下巴,話語冰冷,“踏出這道門,你懷裏那個小野種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