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愈發震驚,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從眼前這個俊朗到似乎不食煙火的男子口中說出,對方竟仿佛沒事人一般,談笑自若。她睜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但片刻之後,嘴角卻又劃上一道莫名笑意,淺笑盈盈,一雙妙目仿佛含了滿湖春水,波光粼粼,勾魂攝魄。
青書卻不注意她表情如何,又道:“至於登臨九五,傲世天下,與博弈的樂趣相比,不過一粟之於滄海罷了。”說到此處,眉梢眼角,盡是豪興飛揚。
周芷若淺淺笑道:“師兄原來打的不是還我河山的主意,卻是要享受這之間的樂趣。哈哈。”青書一怔,隨即便明白,這聰明的女子,已然給他提出了最大的一個問題——要師出有名。
隻是這篇征討的檄文,交給誰來寫呢?他微微皺眉,周芷若卻笑道:“小妹不才,舞文弄墨的功夫也還要得,師兄來年若有意,便來武當接我下山,好麼?”
這一語雙關,竟似有托付終生之意,青書聽得大皺眉頭,誰說和聰明人說話省事了?一個不小心就要入套,真是……彼其娘之!
“我手下正缺師妹這般人才,來年若然起事,定然上山求爹爹放師妹下山助我。”青書笑吟吟的道。周芷若依舊淺淺笑著,剛剛她不過稍作試探而已,看看這位師兄應對能力到底如何,聽他如此說,當即盈盈一福,笑道:“小妹敢不從命。”
青書再細細打量一會眼前這個女子,心中滿是讚歎,見對方眼中也是欣賞之色,目光交接,相視片刻,都是齊齊笑出聲來。不同的是,青書是哈哈一笑,隨即不語;周芷若則是抿嘴輕笑,笑不露齒。
再說了會話,周芷若瞧天色不早,當即站起身來,笑道:“師哥,天已大亮,小妹去練功場練劍了。”青書微一擺袖,笑道:“咱們一塊兒下山吧。”周芷若一笑,雙手牽著兩根流蘇,走的兩步,前邊一方大石,便跳了過去,好像是心情甚好,少女好玩的天性終究顯現出來,偶爾蹦跳一兩下,看得青書即微微搖頭,又連連點頭。
畢竟方才一番話,兩人都未如何隱瞞,直來直往。朋友之間貴在交心,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完成了最關鍵的步驟。青書也自奇怪,便是於楊汐晴、蘇若雨兩位紅顏知己,都隻是極為隱晦的提到,瞧對方神色不對,便立馬住口。但今日卻是幾乎沒有瞞周芷若,一吐為快,心中著實暢快不少。
兩人邊走邊說,時間過得飛快,周芷若言語得體,青書隻覺身心放鬆,頗為舒適。
不知不覺,便至後山小屋之處,周芷若瞧了瞧天色,“哎呀”一聲,回眸嫣然一笑道:“師哥,小妹該去練劍了。”說著步伐展開,又忽地停下,對著青書遙遙斂衽一禮,轉身而去。
她奔走之間甚是急促,皆因宋遠橋答應,今日傳她三招“太極劍”劍訣,若是去得晚了,隻怕會讓師傅不悅。耳旁呼的風起,周芷若抬眼望去,卻見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孔映入眼簾,不由驚呼一聲,足下一亂,腳尖被一塊石頭拌著,身子前傾,便要摔下去。
腰間忽然出現一隻大手,熱乎乎的,周芷若麵紅耳赤,緊接著手肘一麻,一股大力傳來,周芷若登時立定。她又羞又怒,喝道:“何方賊子,敢擅闖武當?”“鏗”的一聲拔出劍來,轉過頭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砍。
腰部乃是古代女子大忌,雖不如上三寸和下三寸那般重要,但也是隨意摸不得的。周芷若被人摟住纖腰,若是武當山的男人知道了,那個摟腰的人,隻怕會被唾沫淹死,亂刀砍死,人山壓死……
一襲青影晃來晃去,周芷若卻是砍之不到。她驀地長劍一緊,卻是被對方伸出右手兩指夾住,而那青衫客的左手卻是伸到臉上,將麵皮緩緩剝下,看得周芷若心驚肉跳。
露出來的是一張白皙俊朗的臉龐,嘴角泛著苦笑。青書欠了欠身,苦笑道:“周師妹,冒犯了。”
周芷若見是他,一顆芳心跳得愈發快了,她麵紅耳赤,小聲道:“還不鬆開,把劍還我。”青書鬆開長劍,又自戴上麵具。周芷若奇道:“你、你怎地戴上這麼難看的麵具?”
青書自然不會拘泥於方才的尷尬,隻笑道:“我忽起興致,去看看咱師弟師妹練到什麼程度了。不如就由我陪你走這一遭,爹爹看到我,說不定還多傳你幾手呢。”周芷若本知道這師兄武功極高,但卻沒想到他武功之高,更高過宋遠橋。聽他此語,不由暗道,他或是有什麼疑惑了吧,太師傅這兩日山間采集露水寶果與他療傷,一時回不來,故而唯有下山解惑。當即欣然點頭。
不多時,便至紫霄宮畔,演武場中。
宋遠橋一身寬袍,廣袖如雲,姿態端重,目光掃過場中習劍的弟子,波瀾不驚。他雖已決意傳掌門之位於俞蓮舟,但這督導練功,卻是武當七俠份內之事,今日正輪到他當值演武場。驀地,他忽然一驚,一個熟悉的青影並著周芷若一同從山間小道下來,他倆似乎說了兩句話,周芷若便走了過來。宋遠橋目光古怪,開口道:“芷若……”
周芷若似笑非笑的說:“師傅,師娘每日忙忙碌碌的進出廚房,親自燉湯煨肉,我早猜出來啦。”宋遠橋怔忡半晌,驀地笑著點了一下周芷若額頭,搖首歎道:“這小丫頭片子,這什麼都瞞不過你。”目光卻已投到那襲青影之上,滿是慈愛。周芷若含笑不語,心道:“看來師傅真的改變不少呢,天下果無不是之父母。”想到這裏,卻又是念及幾年前逝去的父親,心中微微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