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書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閣下言語間辱及武當,在下應答之處又有何無禮?古人雲:‘達者為先’,閣下這般倚老賣老,不怕為人所笑麼?”
那人嘿嘿笑道:“好一張利嘴,就不知手上功夫如何?”話未說完,青書便覺一道銳風從身後襲來,他不慌不忙,一抽腰間長劍,一個轉折往下輕輕削去,卻是用上了“倚天屠龍功”中的“刀”字訣。
那人“噫”的一聲,身子輕輕一轉,伸出右手,手指一駢,向青書手腕點去,青書知道若是自己將招使完,勢必被那人拿住手腕,當即回劍一橫,“天字訣”脫手而出,削向那人手臂。
倚天屠龍功雖是張三豐隨手所創,但宗師手段,機緣心意所致,一舉一動莫不合自然大道,這功夫分“二十四字訣”,字字不同,繁複奧妙之處,不下於當世任何一套絕頂武功。
這一眼間,已經瞥見那人一襲藍衫,儒生裝束,麵目清臒,隻是白慘慘的略顯陰惻,廣袖一揮一甩之間,勁力澎湃。胡辛隻覺勁風撲麵,不由得倒退兩步,以避其鋒芒。
青書一劍在手,劍尖顫動,刺向藍衫人伸出的右手“神門穴”,正是張三豐與七大弟子費盡無數心力雕琢而出的“神門十三劍”。
藍衫人嘿嘿冷笑,大袖一裹,將右手裹住,他那袖子甚是廣大,不知右手藏在何處,青書那一劍便落在空處,藍衫儒生繼而從左袖中伸出手掌,屈指彈向青書手中長劍劍脊,隻聽得“鏗”的一聲,長劍一聲龍吟,嗡嗡作響,青書心中一動,手腕微微側轉,劍鋒登時一轉,那人悶哼一聲,一截斷指血淋淋的掉落在地,他飄身後退,望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苦笑道:“子已如此身手機變,其父奈何?我又何須上山自取其辱?罷了罷了,走罷!”話聲才落,便見他幾個起落,縱躍間不見了身影。
青書適才與他交手,不過電光火石間事,那胡辛還在身邊一丈之處,卻絲毫未波及到他。兩人出招拿捏的這份精準,可想而知。
胡辛驚得一身冷汗,看向少年的目光已大不相同,心中想道:“武當派果然名不虛傳,一個三代弟子較之我等也要遠勝。”他隻道剛剛交手的兩人功夫都已算是極高,絕非自己能匹敵,而且連他們如何分出勝負都看不出。那藍衣人已然是遠勝於己了,但三招兩式之間卻敗在青書手上,心中不由得對武當派又多了一分敬畏之情。
青書卻是知道這一局自己勝的極是僥幸,那人內力還要高他一兩分,招式銜接經驗老到之處更是遠勝於他。此次得勝,一在那人輕敵,以為自己內力不高,另一則在自己寶劍鋒利。若非那人輕敵,他定不會以手指來彈青書之劍;若非獨孤求敗寶劍鋒利堅韌,兩人內力激蕩之下,隻怕被他彈斷長劍。
他仔細擦拭了劍上鮮血,心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但武當聲譽受損,我不得不據理力爭。而且也是他主動動手,刀劍無眼,不算我理虧。”還劍入鞘,青書笑道:“胡辛大哥,我隨你上山一趟吧!”心中卻納悶:“莫非真的發生什麼事,隻是老爹他們不打算驚動太師傅麼?”
胡辛呆呆望著他,竟是忘了答應,青書身量未足,較他矮了一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顯得頗為滑稽。胡辛被青書拍得兩下,頓時清醒過來,讚道:“宋少俠武藝高強,當真有乃父之風!”青書點點頭,說道:“胡大哥若無甚事,在下這便引你上山。”
胡辛抱拳謝道:“如此多謝了。”對著茶棚一招手,兩個家仆裝束的男子便手捧禮盒,從棚中一溜煙跑出來。
青書心憂武當,當即疾步上山,胡辛三人也快步跟上。
茶棚之中仍是一片靜謐,眾人目送幾人背影消失,方才又恢複熱鬧場景,喟然長歎者有之,滿心豔羨者有之,假裝不屑者有之,搖頭感慨者有之,諸般作態,不一而足,人世便是如此,隻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總會成為酒足飯飽茶餘睡前的談資,眾人火熱的談論起來,對那一身青衣的少年與藍衫儒生的比鬥大肆渲染。
時光流轉的飛快,茶棚中,眾人漸漸也都散去,趕路的趕路,觀光的觀光,押鏢的押鏢,隻剩那一截斷指略顯淒愴的躺在黃泥土地裏,風一吹,幾片落葉飄下,似有不忍的覆蓋在斷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