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夥計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確認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郎君，也不打算給她好臉色了：“誰包了你管得著嗎？此處不是你能進來的地方，快滾！”
喻然心中不忿，這是看不起誰呢？開門做生意的，不管是不是來這裏消費，總要客氣幾分吧。要不是想著一會兒還有大事要做，她必然要大鬧一番。
她把心中的小火苗壓了壓，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來，拿到那夥計麵前晃了一下，小聲道：“這位兄弟，都是做跑堂的，若是能讓我進去見見裏邊那位貴客，將來我給你介紹個好地方，特別掙錢，我幹兩年就賺了這麼多。”
那夥計看到那銀票上的數，眼睛都直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十分不相信：“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反正這店裏的老板要是怪罪你，最多也就是讓你滾蛋，你怕什麼？這個先給你拿著玩。”她把大銀票收好，又掏出一張小額的銀票，塞到那夥計的手裏，對他眨眨眼，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便閃身上了樓。
樓上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最豪華那個包間的門反而敞開著，裏邊大大咧咧盤腿坐著的，不是蕭謙還有誰？
他一身常服，與平日並無不同，見喻然上來，舉杯笑道：“阿然果真有點本事，攔也沒攔住。”
她上樓梯就想到了，這蕭謙不過是想要為難她一下而已，哪裏是真想攔她？
“就一個小夥計，好打發。你要是用什麼武功高強的暗衛出手，我肯定就上不來了。剛才給你手下的銀票，回頭記得還給我。”她在他對麵盤腿坐下來，這種姿勢若是女子做出來自然十分不雅，但她現在一身粗布男裝，矜持跪坐反而有點奇怪，所以幹脆也隨意坐著。
這包間很大，除了靠窗這條幾案之外，進門右手邊還有兩條大幾案和幾個書櫃。看上去不像吃飯的地方，反而更像辦公的書房。
坐在這靠窗的幾案前，整條四寶街一覽無遺，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家家書畫店的招牌，字跡或草或楷，各有風格。
她微微側過臉，用袖子擋住外麵，小聲對蕭謙道：“讓你扮暴發戶，你就富到把整個樓都包下來，實在是戲份做得很足啊。不過這個幾案臨街，我們能看到外麵，外麵的人也能看見我們。一會兒他們認出我們來，可就沒法演了。”
蕭謙悠然自得地品著茶，飛揚的劍眉下星眸閃動，眼梢處勾起迷人的角度，微笑道：“沒法演就不演了唄，阿然隻管負責陪我喝茶賞畫就好。這一身打扮不錯，倒茶吧。”
什麼意思？準備了大半天，化妝都折騰了一個時辰，他說不演了？
喻然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包間外響起了腳步聲，好像有很多人上來。過了一會兒，吳靖便出現在門口，對蕭謙行禮道：“刺史，各商鋪的賬本都收齊了。”
蕭謙雖然還盤腿坐著，但身子已經挺直，早已恢複了一張嚴肅臉，沉聲道：“都抬進來吧。”
吳靖一揮手，後麵的人抬了幾箱子賬本進來，然後按照各店的順序，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擺進書櫃上，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填滿了整個書櫃。
喻然看得目瞪口呆，按照她這個手無半分權力的小訟師的想法，能通過什麼機巧手段偷偷看一下別人的賬本已是難能為貴，而蕭謙是什麼人？一州刺史，整個清州他說了算，要看幾個商鋪的賬本，自然是想看就看，哪裏還用得著裝什麼暴發戶和店鋪小夥計？
貧窮限製了人的想象力，無權也是，小老百姓很難想象當官的都有什麼本事。這真不怪喻然，她爹雖然有那麼一點小小的芝麻官位，但他遠離官場已久，如今就跟一個教書先生差不多。所以她事事都想著自己怎麼解決，沒想過蕭謙這種大人物還可以這樣利用手上的職權。
等吳靖帶人下去了，喻然才想起來昨晚蕭謙跟她囉裏囉唆商量了那麼久，根本就是逗她玩。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怎麼做了，根本不需要問她什麼意見。
她氣呼呼地起身，準備離開。
蕭謙叫住她：“哎，怎麼要走了呀？”
她揚了揚那張化得黑不溜秋的小臉，給他一個白眼：“你戲弄我。”
那小臉跟她平日的樣子相差懸殊，但表情依舊生動有趣，生氣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可愛。蕭謙笑道：“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喻訟師大度，不要計較這些小細節。”
他說不計較就不計較嗎？喻然不想理他，轉身就想下樓。
“哎，你說了你負責看賬本的！”昨天晚上兩人分了一下工，他負責當暴發戶，她負責看賬本。現在他包了這最貴的酒樓，那她就要負責看那一屋子的賬本了。
這是什麼坑啊，挖得如此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