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崇景甚少見道和靜縣主如此客氣地跟自己說話,有點受寵若驚,忙答道:“夫人說的什麼話,但凡是夫人提出來的,我何時敢說過不字。”
和靜縣主想到麗陽公主去世這麼久以來,蕭謙除了小時候在宮裏住過一段時間,十幾歲之後便一個人自立府邸,再也沒有長輩照料,想想就心疼。
她輕歎了口氣:“謙兒在清州沒有家人,平日裏吃穿用度恐怕也無人照料。既然他來了這裏,我們就不妨視為己出,多多照顧他一些。雖然這麼說有些僭越,但我相信麗陽不會介意的。”
喻崇景點頭道:“謙兒有自己的喜好,阿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倘若事實真如傳聞所說,那他們倆就是有緣無份。既如此,就讓阿然多一個兄長,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夫人先在家候著,我去州府接一下阿然。”
他輕撫了一下和靜縣主的手,讓她安心,然後才站起來往州府走去。
州府裏一片忙碌。
蕭謙到來之前雖然已經收拾準備妥當,但入住時元魁又替他提了許多要求。元魁覺得自己跟了蕭謙一些時日,對他的品味也頗有些了解,除了整潔有序之外還要清雅別致。所以請示完蕭謙之後就開始指揮家仆布置,忙得腳不沾地,時不時過來還過來跟蕭謙討論,攪得他煩躁。
他心裏煩躁的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關了喻然之後怎麼向恩師交待。喻崇景是他最敬重的老師。多年未見,現在來清州還未見麵就讓他發現自己關了人家的女兒,解釋起來恐怕要費點心思。以往他做任何事情都會想好解決方法的,碰到這個胡鬧的小丫頭一時生氣,隻想對她略施懲罰,如今看來善後也不是那麼容易。
罷了,關了這半日,估計她也長教訓了,還是先放她出去吧,免得恩師和師娘擔心。
他正想吩咐官差去放人,忽然從前院跑過來一個官差,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刺史,那個喻訟師,剛剛在牢裏……被一隻小老鼠嚇暈過去了!”
“什麼?!”不是膽大包天嗎,怎麼會怕一隻小老鼠?他脫口問道:“人在哪裏?”
“還在牢裏,沒您的吩咐,不敢放出來。”官差說的沒錯,他就是這麼下令的。
蕭謙站起來快步往監牢那邊走,在廊上遇到一個家仆,兩人都走得太快,差點撞到一起。他剛要發作,那家仆忙跪下行禮道:“小的該死,衝撞了刺史。不過前廳來了位老人家,自稱喻崇景,想要見您。”
果然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才想著怎麼交代呢,老人家就來尋女兒了。他略思索了一下,著人先去前廳招待喻崇景,自己迅速去牢裏看喻然情況。
這牢房隻是州府用來臨時關待審訊的犯人,就在公堂側邊一個單獨的院子裏,圍牆結實,門楣不高,蕭謙要彎一下身子才能進去。州府的在審案件並不多,監牢沒有多少人,但常年封閉又缺少打掃,氣味還是相當嗆人。
獄卒已經把牢門打開了。喻然是新刺史關進來的第一個人,又聽說刺史要親自過來接她出去,他們隻知道她是個訟師,但不知道跟刺史是什麼關係,也不敢動她。
她就半躺在那個稻草窩裏,原本纖細的身量顯得有些嬌小可憐,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煞白得嚇人,原本嬌豔的紅唇也變成了淡淡的粉色。這模樣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嚇壞了。
蕭謙心中愧疚萬分,也顧及不了那些獄卒的目光,彎腰把她抱起來往外走。
半天前還張牙舞爪的人兒,此刻乖乖躺在他的懷中,就像小時候那樣軟軟糯糯的。他心中擔憂,原本也沒有太多的雜念,隻想著出去怎麼給老師交待,但她身上的溫度透過夏日薄薄的衣衫很輕易就傳到他的手心、臂膀和胸膛。他忽然意識到就算自己還以為她是個小孩子,她也已經長大了,已經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姑娘。
意識到這一點,手上的人兒似乎也燙手起來,抱得他有點不自在。他沒有抱過任何一個大姑娘,不說抱過,哪怕是近幾步說話的都沒有,如今的情形有點超出了他的預料。但她還沒有清醒,他也沒有放她下來的理由,隻好黑著一張臉繼續往外走。
出了牢門,空氣陡然變好,陽光忽然變得刺眼。喻然在牢裏待了許久,不太適應這樣的光線,不自覺地哼了一聲,臉往他懷裏拱了拱。蕭謙猛然間覺得自己心跳得有些不正常,這感覺難以名狀,比那日在湯泉清池還要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