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汪進怒目圓睜,氣得直想衝上前去,兩個官差立刻從左右攔住他,迅速剝下他的官服。圍觀的眾人一陣驚呼,議論紛紛。這當眾除掉官職也是第一次見到,比剛才張氏那點風流韻事震撼多了。
王初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敢再繼續哭訴了,瑟瑟地看了看蕭謙,又立刻低下頭去。
蕭謙對他道:“王初,汪進已經承認了,你這行賄的罪名也坐實了。你說你沒有誣告,那你每日無事往魏家跑,是有何目的?你捕風捉影,誣告也就罷了,還買通官員逼取口供,恨不得立即將他們二人置於死地,這難道是路見不平,伸張正義?若不是你貪心過盛,也不至於如此。”
王初被訓斥得抬不起頭來,麵色灰白地跌坐在地,任由官差銬住雙手。一時貪欲,終將自己害入囹圄。
蕭謙驚堂木一拍,宣布退堂。
無關人等紛紛散去,魏成也扶起魏崎,帶他回家。柔深則牽起張氏的手,向喻然致意後緩緩離去。
喻然完成了任務,鬆了一口氣,準備和楊卓一起走,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她:“喻訟師,蕭刺史有請,煩移步後院一敘。”
蕭謙要見她?
喻然停下腳步,和楊卓對視了一眼。楊卓小聲道:“阿然你厲害,之前讓我打聽的人竟然是蕭刺史,回去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言罷又大聲道,“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會跟師娘說你晚點再回家吃飯。”
那官差在前麵帶路,喻然跟在後麵。
州府大堂除了審案的正堂之外,還有四間辦公用房,分別在正堂的兩邊。從正堂旁邊的側門往裏走,是個收拾得十分工整的花園。園中亭台樓閣不似一般園林那樣講究意趣,反而是方正規矩,秩序井然。
蕭謙剛剛到任,這自然不是他的設計,應該是前任刺史的風格。
花園的中央是牡丹芍藥圍起的一個涼亭,在綠樹掩映中並不顯眼。亭中站了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緋紅的官服尚未褪下,正是蕭謙。他正望著涼亭那邊的魚池,背對著喻然過來的方向。
那日在湯泉清池看到他的背影時,他站在屏風後麵,隻能看到肩頸。如今他整個人站在那裏,寬肩窄腰,峰臀長腿,仿若出塵青鬆。
官差把喻然帶到涼亭邊,稟道:“刺史,喻訟師到了。”
蕭謙悠悠然轉過身來,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初夏午後,驕陽燦盛,綠柳如茵,涼風習習,偶有蛙鳴鳥叫之聲。
喻然略微收了收心神,上前行禮:“見過蕭刺史。”她態度恭謹,因他是蕭謙,旖旎心思早已收回了許多,滿腦子都想著他是個表麵圓融內心刻薄的斷袖,不敢得罪他太多。
“免禮。”他的聲音倒是隨和,跟剛才在公堂之上的清冷嚴肅有著天壤之別。
喻然心下稍鬆,放下雙手,抬頭看他,正對上一雙沉如星海的眼睛。
“你父母最近可好?”他開口竟然問的是她阿耶阿娘,看來是為了私事。容娘之前說過兩家頗有淵源,兩人的母親曾是手帕交,關係匪淺。
但拋開幼時早已忘卻的記憶,喻然今日是第一次與他相見,又剛剛在公堂上交鋒過,還十分生疏,頗有禮數地答道:“家父家母都很好,多謝蕭刺史關心。”
蕭謙慢慢走近,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她身量也比普通女子要高一些,纖瘦修長而沉穩自若。白淨的臉上,未加修飾的眉毛狀如新月,一根根分明如墨。杏目清澈有神,有一種不同於其他女子的堅毅。
“不必客氣,我曾師從喻博士,算是你師兄。恩師待我視如己出,我一日不敢忘懷,待我休整兩日便去探望他。你家住何處?”他閑聊著,不動聲色地繞到她的身後,悄悄比了一下她和自己的身高,她大概到他的下巴處,從身後看跟那日湯泉清池的人一模一樣。剛才他隻是懷疑,如今是確信了。
“城中,喻家律學館,臨近覓河。”她心裏已經猜到他在幹什麼,但這種情形下也隻能站著不動。還是那句話,隻要她不尷尬,那尷尬的人就不是她。
她答完話過了一瞬,他才從身後重新回到她身前站定:“你夫家也在清州?”
他懷疑她已婚配,順著話題問了一句。她是男裝打扮,發型上看不出是否已出閣,他這樣問也不是沒有道理。
“在下尚未出閣,沒有夫家。”她薄唇輕啟,抬頭看他,卻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