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謙的氣場太強大,汪進隻覺得額上沁出密密的汗來,心中慶幸他聽了王初請的那個訟師盧棠的話,想辦法讓魏崎招了供,否則還不知蕭謙要如何責怪。
“事主自己招認,也有證據,那就開審吧。”蕭謙是個務實的人,既然已經上任,自然要盡刺史之職。
汪進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刺史初來乍到,還未作一刻休息,就通知要開堂公審,也太盡責了些。他試探道:“刺史不先休息片刻嗎?”
蕭謙把桌上的東西略微收拾了一下,放得整整齊齊,絲毫不亂:“不必。通知案犯家屬,準備升堂。”
這州府大堂共五間,正中一間即為公堂。這公堂屋頂挑得極高,敞亮而莊重。入門便看見高高懸掛的“公正廉明”匾額,字跡剛勁有力。匾額下是一張紅木大桌,案上擺了案卷及驚堂木。桌後是一張有靠背的方正椅子,扶手泛著紅木特有的光澤。
堂下正中有一塊石頭,是有冤者向州府伸冤所跪之地。石頭上紋有魚戲水圖,意喻清廉公正,心係百姓。
此刻兩邊的職杖官差已排列整齊,門口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新刺史上任,大家都想一睹風采,而且清洲久未開庭,吃瓜群眾少了很多飯後談資,都憋悶了。
一切就緒,靜候蕭謙。
隨著長史元魁喊:“刺史至!”兩邊執杖官差喊“威——武——”
身著緋色官服的蕭謙從大桌後的屏風旁大步而出,他身姿挺拔,容顏出眾,一出場便引起場外圍觀群眾一陣驚呼。
“原來新刺史長得這麼好看!”
“好威風啊,那眼神能殺人。”
“瞎說什麼,那叫慧眼如炬,壞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蕭謙淩厲的眼神掃了一眼堂下,拍了一下驚堂木,堂下立刻鴉雀無聲:“肅靜!升堂!”
他的聲音莊重威嚴,整個公堂瞬間呼吸可聞。高挑的屋梁下,空氣都不敢流動,屋外的鳴蟬好像都噤聲了。
“帶首告、人犯。”蕭謙令下,眾人皆向外張望,自覺將大門讓出來。官差將王初、魏崎和張氏帶了進來。
那王初身材瘦高,穿一身新製的藍袍,兩眼眯縫著,頗有些得意。他原本請了個訟師,但那個訟師說事情已經辦妥了,就讓他自己上來,訟師就不跟著了。他也不舍得花太多錢,就自己上來。
魏崎受過刑,原本身上有不少血跡。汪進擔心刺史看出端倪來,命人給他換了幹淨的囚衣。他麵色蒼白地跪在那裏,心有餘悸,瑟瑟發抖。一縷亂發垂下來,除了眼前的地麵,哪裏都不敢看。
張氏是孕婦,沒人敢真的對她下手,在獄中弄出一屍兩命的事很難遮掩過去。她又見過喻然,心中已經有數,整個人穩穩當當地跪在地上。
王初往堂中魚戲水石上跪下,對蕭謙行禮道:“草民王初,拜見刺史。”
蕭謙清雋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你有何事要請告?”
王初跪直身子,義正言辭道:“草民乃人犯魏崎的表親。上月十五,我本來想去探望魏家老爺子,誰知正碰上魏崎和他的長嫂張氏在行苟且之事,舉止親密不堪入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如此不守倫常,豈能容之!因此特向官府首告,望刺史嚴懲,以正綱常。”
王初說完,圍觀群眾已然開始竊竊私語,好不容易有次湊熱鬧的機會,竟然還是這種人人都感興趣的八卦糾紛!
這王初原本也讀過幾年書,隻是連秀才都考不上,功名未成倒養成了讀書人的一些酸臭味,說起話來帶了些文鄒鄒的詞。
但他為了渲染氣氛,說得誇張,並未描述細節,蕭謙問道:“你見到他們如何行苟且之事?”
王初早就料到刺史要這樣問他,麵不改色地答道:“草民親眼所見,張氏哭哭啼啼,魏崎抱著她不鬆手。張氏還說‘我也是不得已才把孩子打掉’。兩人旁邊的桌上就放著打胎的藥,此證物也交給官府了。”
汪進急忙把證物交給元魁,元魁又遞到蕭謙桌上。那包藥用油紙裹著,堂下的魏崎偷偷抬眼看了看,又迅速低下頭去。
蕭謙根本就沒看那包藥,這東西自然有醫者察看,不必他操心,他隻需雙目銳利地觀察堂下的幾人。
“張氏,你有何辯解?”魏崎緊張,可以先晾著他,張氏倒是坦然,看看她有什麼要陳述。
張氏還未開口,忽然有人從圍觀人群中擠進來,氣喘籲籲地向蕭謙行禮道:“在下喻然,張氏之訟師,見過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