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2 / 3)

楊卓猛然間醒來,驚了一瞬,見是喻然又鬆了口氣:“是阿然啊,你辦完事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喻然興致缺缺地嗯了一聲,見他睡得嘴角的口水都來不及擦,又問道:“今日沒什麼生意嗎?”

“有,安樂坊的魏家,說是有事要找你,但你不在,他們說請我們明日去他們家細談。”

喻然是清州城最有名的訟師,寫狀子的功夫一流,上公堂也是鮮有敗績,慕名而來的人不少。要不是如今天下太平,清州城又安逸平靜,她這個狀子攤恐怕要熱鬧非凡。

“魏家?可是三年前托我們寫過狀子的那個魏家?”

楊卓點點頭,神秘兮兮地說:“聽說這個魏家出了莊醜事,寡嫂和小叔子通-奸,寡嫂還懷了孕。此事被舉報了,兩人都被抓了起來。叔嫂通婚要雙雙問斬的,這魏家老爺子不心疼兒媳也要心疼兒子,著急要找訟師幫他們解決。我估摸著他就是為此事來的。”

說到這裏,喻然明白了,此事說起來跟她還有一番淵源。

三年前,她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覺得自己在律學館學得差不多了,不知天高地厚和楊卓一塊兒支起了這個訴狀攤子。

開張第一日,她便接待了一個婦人。

那婦人麵向清秀,年紀約莫十八九歲,哭哭啼啼地說:“妾張氏,乃魏家新婦,嫁過來沒多久夫君便離世了。妾想回娘家改嫁,夫家阿翁卻攔著不給走,要妾為夫守寡。”

湯朝雖然不禁止寡婦再嫁,但寡婦自身無權決定,而是其娘家父母決定。隻有娘家父母同意,寡婦才能改嫁;若娘家無父母,就隻能由夫家父母決定。

喻然問道:“夫家都有什麼人?娘家又有什麼人?”

張氏答道:“夫家上有阿翁,年四十,阿母已逝,無繼母;下有小叔,年十六。娘家已無父母,隻有長兄長嫂。”

娘家無父母,那就很難讓娘家出麵來決定她的再嫁事宜了,而夫家如今要求她守寡,按律法來講她確實隻能守著。喻然看著這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寡婦,既想幫忙又一籌莫展。

她在案前思索許久。此時卻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抬頭一看,竟是她阿耶喻崇景。喻崇景很支持她擺這個訴狀攤,一臉笑意地問她:“囡囡怎麼了?遇到難題了嗎?”

喻然把婦人的問題跟喻崇景說了說。喻崇景聽完,鋪紙幫張氏寫了幾個字:“氏年十八,夫死而無子,翁壯而鰥,叔大未娶。”對她道:“你且拿這個去衙門求刺史做主改嫁。我不能保證他一定同意,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張氏謝過喻崇景,拿著狀紙走了。

彼時喻然年紀還小,不知道“翁壯而鰥,叔大未娶”意味著什麼,睜著一雙大眼睛問阿耶:“阿耶為何要那樣寫?刺史能同意嗎?”

阿耶尷尬道:“你還小,現在還不必懂。”

他望著張氏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又說:“按理說,稍微懂得變通一點的人就會同意,但清州城現在這個刺史做事過於僵化,事事依著律法條文,不懂變通,可能還是不會同意張氏改嫁。然而我們並沒有其他辦法了,訟師能做的事也是極為有限。”

喻然第一次感到知曉律法也是無力改變結果,沮喪了幾天。

不過更為沮喪的是阿娘知道此事之後對阿耶大發雷霆,怪他帶女兒學什麼律法,還擺狀子攤:“她年紀尚幼,垂髫小兒,懂什麼‘叔大未娶’之類的醃臢事?你讓她接觸的都是什麼肮髒案件?馬上讓她回家待著,哪裏都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