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想到,在王立華和唐國雄麵前氣勢如虹說出放人二字的劉曉生,曾經是個喜歡畫畫彈琴的娘娘腔?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一處別院門口,劉曉生把煙頭扔出窗外:“老爺子在書房,你上去吧,我在這等你。”
“恩。”陳朗點了點頭,拉開車門看著麵前的這處別院,忍不住有些失神。
這處別院以前經常來,尤其是很小的時候,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喜歡這位老爺子的,隔三差五的就往這跑,尤其是後院的那堵牆,小時候有一次為了翻那麵牆,還險些被上麵的鐵尖兒紮到褲襠。
現在還能記得起來,老爺子拿著拐杖滿院子追著自己打的畫麵,一邊追著打還一邊念叨,萬一那鐵尖兒在偏一點,讓老陳家絕了後他就是罪人了。
那一回老爺子的確是動了怒,後來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敢再來過,最後還是過年的時候被父親拎著不得已才來,那時候好像後院那麵牆上的鐵尖兒已經不在了,就連其他幾麵牆上的玻璃渣子都被抹平了。
“呼……”陳朗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竟然有了一絲近鄉情怯,在外麵混得不太好回來時的愧疚感,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惹了麻煩不敢回家跑到這裏躲著時,那會兒的心情好像和現在差不多。
也的確差不多,這也算是惹禍了吧。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依稀可以聽到後院有炒菜的聲音,這院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冷清,冷清的好像沒有一點人氣兒,要是換成肅殺的秋季,說不定還能感覺到一點陰冷。
陳朗緩步走上二樓,站在書房的門口半天沒有進屋。
書房裏站著一位老人,他手裏拿著一根很長的毛筆,在一張很大很長的紙上用力慢慢的寫著字。
陳朗記得老爺子有個習慣,就是在他寫字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擾,不然的話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會被吵罵一頓。
小時候陳朗不懂,每次都是冒冒失失的闖進書房,有時老爺子正在寫字,被打擾了雖然有些生氣,也最多隻是笑罵兩句不懂規矩的兔崽子而已。
“來了就進來,傻站在那幹什麼,我有那麼可怕嗎。”一字寫完,老爺子沒有抬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陳朗咋了咂舌,心想您可不就有那麼可怕嗎。
走進屋,陳朗特意瞅了眼擺在桌上的那張又長又寬的紙卷,上麵暫時隻寫了兩個字,天高。
天高皇帝遠?天高地厚?天高雲淡?
陳朗心裏一時間有了很多種猜測,不過就看孫老爺子臉上的表情而言,很顯然不可能是自己猜的這麼簡單。
“為什麼沒有事先通知我?”孫老爺子拿起毛筆猶豫了一會兒,想要落筆卻半天沒有落下,似是剛才寫字的那股子意境,被陳朗的到來而打斷,在想往下寫就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通知什麼?”陳朗滿腦子都在想天高這兩個字,被老爺子這麼一問,有些呆呆的回答道。
“你回到京城已有半月,明知是一件非常危險的差事,明知會有島國忍者的出現,為什麼不事先通知我?”老爺子抬起頭,那張臉上雖然滿是皺紋,但卻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不是久居高位的那種上位者的壓迫,也不是那種審問犯人時的咄咄逼人,純粹就是一位長者前輩的斥責。
“我……”
“你害怕人多會亂,這是愚蠢;你沒有事先通知我,哪怕是先告訴我一聲,讓我提前有個準備,這更是愚蠢至極。”孫老爺子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悅:“不然,那個姓王的哪裏敢把你抓走!”
“唐城本就是國家需要保護的人。”見陳朗開口還想要解釋什麼,孫老爺子直接打斷道:“是不是感覺自己翅膀硬了!”
這句話可不是再問陳朗,而是嗬斥。
這番對話明明是訓斥,明明孫老爺子的話都是長輩的管教,語氣嚴厲表情帶怒,但落在陳朗耳中,卻是無比的親切,甚至是鼻子一酸。
然後,陳朗就很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你哭個錘子!”正在氣頭上的孫老爺子,被陳朗反而逗笑了,抬手想要給他一巴掌,卻想起手上拿著毛筆,抬左手拍在陳朗腦門上。
說是拍打,實際上還不如說是撫摸。
“你小時候就那麼屁大點,頭大身子輕,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就好像太瘦了扛不住腦袋似得,你剛學會走路的時候還因此摔了很多次。”
“這麼多年沒見,壯實了,也長高了,能殺幾個小鬼子了,你爺爺在天之靈也算是放心了。”
不知道為什麼,陳朗哭的更狠了一些。
……
約莫著過去了有一個多小時。
走出院子的那一刻,陳朗還真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就好像退一步進院子時,自己還是那個七八歲的毛頭小孩,每天隻知道上房捉鳥,下水摸魚整天惹是生非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