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點了點頭,二人收拾了紙灰,確認過再沒有火星子了方作罷。那女孩子對蘇子規道:“姐姐,你是哪裏來的秀女。”蘇子規道:“咱們這般相見,又問什麼姓名?各自回去,明日再見亦認不出來了,也就是了。”那女孩子道:“姐姐說得有理,隻是,我想找個人說說話,姐姐若是不急著回去,聽我嘮叨幾句可以麼?”
蘇子規道:“你說吧,我不與人言便是。”
那女孩子輕歎一口氣,道:“算來我進宮也有三年了,要說那一年還是先帝在時,我才十三歲,正是什麼都知道一點,又什麼都不太懂得的年紀,每日在家中與姐妹寫字、刺繡,我家中父母對我們姐妹的管教甚是嚴苛,除女四書幾本外,不許我們屋中見到別的文字的。我那哥哥膽大,背著父母教我們做詩、填詞,隻是礙於父親威嚴,他也不敢將那些文字留下,有時姐妹們填了詞,若是冬天,便就著炭盆燒了,若在夏天,便托哥哥想法子處理了。可誰知那一回哥哥他並沒有及時處理掉,隻是在自己的書房之中藏了起來,後來叫父親知道了,將姐妹們關得關、罰得罰,倒是因為我一則不甚愛詩、不過偶爾陪姐妹們玩上一回,再則,有些捷才,每每逞能,愛等姐妹們寫完後,方一口氣的念下詩來,故而那一回父親並未發現我所寫的,我也就逃了一場責罰。後來,宮中傳來了選秀的旨意,父親以為我比姐妹們都老成持重,便把我送進宮裏來了,那時的先帝已經老邁,選秀本就立意是給當時的太子選的。父親也是想把我送至太子府中,有朝一日,太子登基,我也能……”說到此處,那女孩子自覺臉上熱辣辣的,不願意再說。
蘇子規聽聞那女孩子呼吸有些沉重,心道:“這小丫頭是害羞了不成?她若不願說,趕緊分開,各回住處,免得再生枝節。”蘇子規還未來得及說要回去,隻聽那女孩子繼續道:“我入宮後過了幾日,一件衣裳還沒繡完,尚未等到皇後娘娘派人來選看,先帝便駕崩了。我們這些女孩子就宮女不成宮女,選侍不成選侍,出宮不得出宮的在這皇宮中,成了最尷尬的人。有那亂嚼舌頭的說是我們入宮妨害了先帝的壽數,這些話自然是不敢讓新帝知道的,可他們不會瞞著我們。就這樣過了大半年,皇帝登基後轉過年正月初一,大封六宮,隻因為我們這些秀女是先帝在時選進來的,皇帝孝順,便都給了個選侍的名分。又有那小人傳出話來,這回卻是明裏暗裏說我們這些女子魅惑了君王,才讓皇帝登基半年,便大封六宮,天知道皇帝那時連見都沒見過我們,我們又拿什麼魅惑君王?為此,皇帝發落了些人,不過對我們這些選侍也避忌了起來。如今三年過去了,不過焦選侍、高選侍侍奉過聖駕兩回,餘下的,隻怕早叫皇上拋之腦後了。我今年不過十六歲,嗬嗬,若在民間,也許還未出閣。可我已經成了這付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