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清垣小築,偏院。
梅妝成是被熱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被竹縫裏漏進來的陽光突地刺了一下,頓時有些不舒服地半眯著,半晌過去,她方適應這份強光。
撐開眼皮默默看著頭頂上方的水青色帳簾,她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晚被男子一掌震碎胸口的時候。
到現在,她的胸口都還隱隱作痛,梅妝成抬手想要去揉散聚在胸口間的那團鈍痛,可動了動手,忽發現自己整個人被重重束縛在重物之下,動彈不得。
她僵著頭朝右側看去,入目是一片清淺的素色,竹舍的四麵皆掛著山水字畫,方桌與窗欞邊擺著幾瓶韻調一致的插花,看上去很雅致,再配上案前鋪開的宣紙上的幾點梅紅,多了分詩意。
一眼將格局不大的整間竹舍看了個完全,梅妝成想,救她之人的品性與心性定然不俗,想著想著,她的思緒無端地就飄回了那晚。
她記起,那男子眼裏的殺意十分明顯,最後打來的一掌更是不留餘力,她當時隻來得及凝聚全力護住心脈,之後用封靈止息之法造成假死狀態。
她在賭,賭男子自信能一掌取她性命,亦在賭她的命,賊老天收是不收?
輸則死,贏則生。
現在看來,她運氣不錯!
“咯吱!”
有人推門進來,梅妝成忙拉回思緒閉上眼。
這時,莊少承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側身繞開門簾進到屋內。
站在竹榻前,莊少承看著被他撿回來的少年,方要伸手扶他起來喝藥,動作到一半他忽地頓住手,麵上的神情開始變得意味不明。
轉身把藥碗放在桌上,他抬手對著榻上之人一通亂比劃,橫豎一陣劃拉,他時而搖頭,時而點頭。
梅妝成心裏閃過一抹疑問,對方在她頭頂上方弄出一番窸窸窣窣地聲響後便沒了動作。
是要做甚?
不及她多想,她便感覺到有少許溫意擦過她的臉頰,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頭被對方抬起,對方似乎在糾結著什麼,嘖了一聲又歎口氣,緊接著卻直接把她的頭重重砸回去。
用“砸”這個字眼或許過分了些,但後腦勺帶來的痛感同樣是真實存在的。
帶著滿腦子被混成一團的漿糊,梅妝成暈暈地想,這個人八成是與自己有仇!化解不了的那種。
“在下無意冒犯公子。”
莊少承噙著滿臉嚴肅的神色,作了個揖說道,也不在意榻上之人是否聽得見。
自顧打開話匣子:“我撿到公子的時候,公子已經沒了生息,走到半路,公子突然就活了,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公子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眾人對渠都之事諱莫如深,無非是不想招惹上麻煩,但是那晚渠都城內死了很多人,死的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江湖草莽,我看他們的死狀,這些人的死法皆不一致,但從他們的傷口可以看出,殺人者應該隻有兩個,而你身上的傷卻又是第三人所為。
這裏麵的情況看起來很複雜,我想幾方勢力皆聚攏到渠都,必然是某件事使然,公子難道不打算與在下說說?”
梅妝成心神微凜,這男子好敏銳的洞察力,他這一番話既是試探,也是探聽。
試探她是敵是友,探聽渠都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