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手段梅妝成方才便已見識過,若她真要奪對方魂魄,又何必浪費這一番口舌。
隻怕她允諾江姑娘之事是假,不能強行施術是真。
握緊方才被那株墨菊反噬後發麻的右手,梅妝成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她也會應靈之術?
據她所知,現世僅存修習靈道的可隻有那幾大氏族的嫡係,原因無他,修習靈道一途雖始於梅氏先祖,但被傳承下來的靈術秘技卻少之又少,更遑論梅氏遭逢禍亂之後,許多秘法早已在現世消失匿跡,能窺得其冰山一角的也隻是那幾大氏族了。
應靈是梅氏獨有之術,這女子若非修習梅氏靈道,否則絕不可能輕易察覺到她附於墨菊上的靈識,更遑論徒手將靈識抽出施與逆行之術。
似曾相識的臉,梅氏獨有的術法,她會否便是自己要尋之人?可她……真的是嗎?
梅妝成不敢確定了,這般狠辣的女子,與自己在腦中勾勒過太多遍的模糊人影相差得太遠。
她長這般大,記憶中的人是什麼模樣從未有人與她說過,但她想,定是溫婉良淑,堅韌聰慧之人,卻絕不是心思歹毒之輩。
她憶起幾個月前的某日,她偷跑進廬塢查證三長老曾在千磬泉說過的什麼封印,自那次曆經一遭生死,她始終對自己不能修習靈道一事很是介懷,卻不料偶然間撞見三長老在與族長議事。
而他們談論的,正是這渠都。
渠都城位處九皋以東,不僅少山少水,而且常年溫熱,雖談不上富庶,倒也曾因蘭得“君子玉都”之名而有些名氣,常年吸引來一批世家氏族子弟前來觀望。
可自渠都城內蘭花闔而未開,現枝敗葉枯之象,隔月城中又有女子無端相繼死去一事傳開,渠都“厄城”的名聲也就落下了,之後便鮮有人踏足。但這些也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當初渠都的這些事還被虞先生拿來當過案例,以考察眾弟子的理論水平,剖析問題要害,不以常理論之,設身處地以尋解法。
她當時還笑鬧:“花未開先敗無非三種可能。要麼是某種預示,要麼妖邪所為,要麼人為。不過後有女子遇害,這預示便不成立,排除第一種可能。而妖邪大多暴虐,殺人的目的向來單純,那些花開得再如何好又幹他們何事,總不能殺人時還要以花作伴,他們可沒有這般閑情雅致。”
一名弟子訝然大呼:“人為豈非更不可能!渠都雖小,且不說是人力、財力、物力就能辦到的,單就憑自身修為也難以讓一城之花木轉瞬凋零啊!聽聞九皋律條森嚴,殺人者償命,誰敢去碰這禁區。”
梅妝成執起竹箋敲在那名弟子頭上,佯怒道:“你們顧家怎偏生好的都給了你哥,“事在人為”你沒聽說過嗎?”
挨了記打,顧流光還是忍不住小聲反駁:“可“事在人為”這四個字你也不能亂用……”
而今舊城重提,亦是與蘭花有關。
她一直不明白,梅氏既已深隱於山林,也從不過問世間之事,為何每年祭祖之後還要派弟子出山探聽各國要事,甚至為此還折了一些弟子進去。
直到那日,族長與三長老原本在談論渠都有弟子傳信回來,說是找到了什麼人,卻不知因何,他二人突然起了爭執。
她當時離得遠,前麵說了些什麼也聽不大真切,應靈又太過雞肋,等她偷摸著靠近一兩丈,卻聽到他們談及自己。
“妝成雖自幼由我帶大,她的性子你卻也是了解的,平日裏是玩鬧得厲害,但她極聰敏,心思更是細膩,自也比旁人敏感些,不然也不會每每晝息,她回去的始終是幸餘院。”
這是族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