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1 / 3)

開學沒多久, 學校開誓師大會,全體學生家長無一例外都要來參加,場麵很熱鬧, 門口停了一排排豪車。

從9點到9點半都是穿梭來往找教室的家長。

白績擠下齊項,作為學生代表發言,被年級主任叫去廣播站,畢竟從初中開始代表發言的大多為齊項, 同學聽他講話耳朵都起繭子了,白績不一樣,他具有故事性, 從倒數竄到第二,不僅是優秀學生代表, 還是行走的雞湯。

齊項無事可幹,回宿舍收拾,宿舍裏也有喇叭, 全校都是白績清淩的嗓音,他幹活都有勁, 白績認真起來說套話來, 氣勢還是很能唬人的。

“當然我的進步,離不開老師與家長的支持, 每次……”

白績說得簡短幹脆, 聽眾雞湯剛進嘴,沒咂摸出鮮味,就被一句 “謝謝”堵住嘴, 回過神,已經是校長冗長的法演。

【白績:我回教室了,你在哪兒】

【齊項:在宿舍收拾, 一會兒來=3=】

【白績:醜拒jpg】

他抿唇輕笑,收起手機拐彎走上教學樓,忽然手機響起急促的震動,是劉瑜的電話,白績感覺奇怪,劉瑜從不會在上學時間找他。

“瑜姐。”白績停在樓梯口,“怎麼了?”

這個時候有人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白績還沒抬頭,就聽到電話裏劉瑜著急的聲音:“白務徽昨天出獄了,你小心點。”

白績身體驀然僵住,剛才撞他的人還沒走,停在他身側,白績如有所感應,緩緩轉過頭,隻見白務徽揚起偽善的笑容,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好久不見了,兒子。”

“爸…”

劉瑜:“你喊誰呢?是白務徽來了?喂喂喂——”

嘟嘟——

白績掛斷電話,瞳孔震顫,雙唇無聲地微張,似乎在囁嚅著什麼。

齊項把落灰的床單被套晾上陽台,拍拍手準備去教室,從桌上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無數的未接電話湧上來,全是劉瑜的。

打不通電話,劉瑜著急地給他發短信。

【白務徽出獄了,他好像找到雀兒了,你人呢?你有沒有跟他呆一起?】

【算了我來學校了。】

白績沉默地在前麵走,白務徽在後麵悠哉地跟著,不停跟白績搭話。

“要不是家裏出事,我跟你媽也打算讓你在這兒上學,那時候你爺爺還是校董。”

“我兒子真了不起,一年的時間考到年級第二,你媽一定很激動吧,我在裏麵聽說她為你的學習操碎了心,跟她上學那會兒很像,都是為學習焦心,她那時候不愛學習,各地去逛藝術展,等到考試的時候臨時抱佛腳,拉著我整宿整宿地複習押題。”

白務徽好像在回憶什麼,臉上浮現出一絲悵然的笑意,隻是笑意不達眼底,虛浮著遮掩著裏麵深不見底的黑暗。

在他們家還沒破產的時候,他們也常常回憶過往,回憶戀愛時發生的趣事,連幾年幾月幾日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過,也要拿出來說道說道,如同在閣樓裏翻出還沒過期的糖,口味舊但甜。

後來破產不說了,改為吵。新帳舊帳拿出來清算,誰擔責任,誰為此犧牲了什麼,誰應該彌補誰…比菜市場買菜時討價還價都要複雜。

果然,白務徽說完靜默了兩秒,忽然話鋒一轉。

“她從來不會想想,為了幫她我需要犧牲多少休息的時間,那次我因為感冒沒考第一,差點跟獎學金擦肩而過。”

”閉嘴吧,你要是不願意她還能拿槍指著你幫她?”

白績煩躁打斷,真的很討厭白務徽把所有錯歸咎於周雅雯,好像貶低周雅雯能給他帶來多少成就感。

從見到白務徽的一瞬間,他的心髒就一直突突地跳,尤其是前者還要親昵地跟他絮叨,這讓白績很煩,煩的他開鎖時手心竟然全是汗。

被兒子懟了,白務徽也不生氣,打量眼前的場景,笑問:“這是你的秘密基地?”

他們來到了天台,高二還沒開學,這裏沒有人煙,隻有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桌椅和緊閉的大門,空曠到他們不需要壓抑聲音或隱藏腳步。

天台甚至連監控都沒有。

白績沒搭理他,兩個人進門,鐵門闔上的瞬間,白績一個轉身把白務徽踹到牆角。

“還他媽是你的墓地。”他麵色沉冷陰鷙,急躁地又給白務徽一拳,“我不是你兒子。”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這個被他用恨意磋磨了五年的人,把人安全帶上樓已經燃斷完他最後的理智。

暑假就聽劉瑜說過,白務徽連續兩年減刑,不可能乖乖坐七年牢,隻是沒有想到…

“你叫我爸,我為什麼不能叫你兒子?”白務徽捂住胸口,肋骨灼痛,口腔裏滿是血腥味,他渾然不在意,笑地瘮人,“真是毛毛躁躁,兒子,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我不會放過你。

過往的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白績恨極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小人,又對白務徽的胸口跺了一腳,這一腳集中了他滿腔的怒火,踹完白績的手指輕顫抖,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個人。

“不敢忘。”

就算把陰霾驅散,把懼意磨滅,恨是無法消失的,這是前四年支持白績活下去的理由。他打量著腳下的人。

明明才四十幾,白務徽臉上有明顯的蒼老,他剛出獄,還是硬茬茬的寸頭,黑白相交,四年的牢獄生涯徹底改變了他,即便說話時還是和以前一樣彬彬有禮,但人就像落到灰堆裏,哪兒都髒髒的,眼睛裏閃爍著匪氣。

原來白務徽長這樣。

白績心想,他刻意回避這個人,即便相見也隻是在一個又一個混沌的噩夢裏,白務徽常常以一團黑霧的形態出現,無所不能。

但腳下的□□是實在的,這是一個可以被摧毀的人。

除了恨與憤怒,白績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如釋重負,像狂熱信徒找到了朝聖的路,即便那裏讓他葬身火海,他也願意。

如果下一次見到他,殺掉他。

這句話,或許兩個人都曾反複咀嚼。

現在他們在天台,一個墜落下去就會百分之百粉身碎骨的地方。

白務徽吃力的爬起來,幾年的牢獄生活讓他的身體素質沒有曾經那麼好,但是也讓他知道怎麼用技巧躲避別人的攻擊,所以在白績把自己從蕪雜的情感中抽身,要再上一拳時,他一個轉身,反過來給白績一個肘擊。

白績整個人撞在牆上,鐵門發出咣當巨響。

“隻要我還活著,直到你死了,都是我兒子。”

正麵硬剛,白務徽打不過白績,即使現在禁錮住他,他也會很快掙脫開,所以白務徽率先抽離,跟白績隔開三個身位。

“但是現在你過得那麼舒服,還舍得死嗎?”

“嗬。”

白績起身反擊,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他拳拳到肉,沒多久,白務徽就落了下風,處處受掣肘,被打地沒一處好皮。

混亂之中,白務徽掏出小刀要捅,白績愕然,趕忙側身躲開,腹部隱隱作痛,那橫生的傷口就像被人剝開了痂。

白績冷笑,“你就是個小人。”

“我一直是。”白務徽握緊刀柄。

白績以極快的身形衝過去,小刀劃破他的手臂,愚者的鬼臉被一分為二,似乎在笑他的魯莽終究要墜入崖底。

“咣當”

刀被白績用手肘撞開,鮮血在空中劃開一個圓弧,血珠濺落在地,白績像是沒有感覺,徑直白務徽掐著脖子,把人逼到天台邊緣,他卡著白務徽地脖子,後者半身懸在半空上,下麵是五樓的高度。

隻要白績一鬆手,這個人就會如同一片冬天的雪,落到夏天的地上,化成紅色的一朵水花。

此時廣播裏,校長總結:“謝謝各位家長參加今天的開學大會,下麵各班的老師在班級講話。”

從他們見麵到現在的生死關頭,其實連二十分鍾都沒有。

而他過於專注白務徽,屏蔽了外界的聲音,當他感受到外界的嘈雜,白績驟然想到他所珍視的那些人。

周雅雯、劉瑜、謝霄……還有齊項。

他們說好了在教室見麵,雖然他們每天都粘在一起,但是每天早晨都有全新的愛意,每天都是有生氣的新的一天。

如果他鬆手,這美好的一切都會分崩離析,像破碎的鏡子,碎成千片,看不清臉,風化消失。

白績的內心在做鬥爭遲遲未動手,而白務徽絲毫不慌,他什麼都沒有了,早就不怕死,他偏頭看了眼地麵,說:“動手吧,給大家一個驚喜。”

他像瘋了一樣地悶笑,這個人早就不再正常,聽著他的笑聲,白績的十指用力,指腹感白績到白務徽明顯的脈搏在跳動,一下一下,讓他膽顫,這個人臉都因為窒息而紅了,還要說話。

像是懺悔又像是威脅。

“今天我看到你媽媽了,我們一家人,分不開的,我吃盡苦頭,她扭臉就能改嫁做回闊太太,連著你,白績,你也是富貴命啊,隻有我,拚死了得到的東西,一轉頭什麼都沒了,兒子,你是不是下不去手?”

他吃力的抬起頭,臉上黑紅一片,一隻胳膊死死拽住白績的胳膊,一旦自己掉下去,他怎麼也要帶走白績。

白績很痛苦,如果他還是孑然無畏的人,那麼生死不過一瞬的轉換,然而當他有了牽掛…有了欲望…這個校園、這個天台…甚至是這裏的空氣都不再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他和齊項在這裏打鬧過、爭吵過,也唇齒糾纏過…

我到底想要什麼,我又在幹什麼?

白績頭痛欲裂,這讓他胳膊不由自主用力,傷口隨著肌肉的緊繃而疼痛加劇,白務徽往外滑了一分。

“不恨我了,舍不得我了嗎?”白務徽還在催促。

白績流淚怒吼,“你去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鐵門被撞開,齊項衝過來,離白績還有一米的時候停下,喊道:“白績!”

白績停手,轉過頭,那一瞬間他的眼裏滿是迷茫。

齊項安撫地笑著,“你受傷了沒,是不是流血了?”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白績,“這一道口子,我得心疼死。”

白績遲鈍的眨了兩下眼睛,突然感覺眼眶癢癢的泛酸,他才發現自己哭了,麻木的手臂再一次像活了一般,叫囂著疼。

齊項一步上前,一隻手抱住白績的頭,把他按到懷裏,另一隻手拽住白務徽的衣領把他甩回天台,在他摔在地上的時候,又重重踩在他的胸口,威脅道:“別耍小動作。”

白務徽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遊轉,他不知道自己兒子還是個同性戀,他真不知道,這是一步出乎意料的棋,他倏忽有些心慌。

按照他的構想,今天在學校白績根本不會動手,他怕這些事被周雅雯發現,他可以死可以出事,但不會當著周雅雯的麵,所以無論白績做得多過激,自己不會死,起碼今天不會。今天過後,根本不需要自己出來,白績就會滿世界的找他,他隻需要在暗處都弄他傷害他逼瘋他就可以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