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熙連忙吩咐二人,擦身穿衣,頂著滿頭濕發奔向書案。
月艾急忙捧著布巾子追了上去,秋艾落後一步,叮囑了收拾浴房的女婢們幾句,最後也趕忙跟上。
燕南熙招呼她研墨,自己收拾了紙筆,落筆時卻有些猶豫。
月艾則站在她身後,動作輕柔地給她擦著頭發。
燕南熙想了想,手腕下沉,筆若遊龍,很快字跡填滿了一張信紙。
擱了筆,等待墨跡晾幹。
她靠在椅背上,任由月艾給她絞發,閉目想著忽然湧上腦海的記憶。
是她年少時,曾拉著南洛一起沐浴。
那時候她們都還小,她初初將南洛帶回府中。
南洛瘦得皮包骨一樣,瞧著就讓人心疼。疾醫說應當是跟她一樣大的歲數,但瘦小的卻好像比她小了兩三歲。
南洛初到燕王府,對陌生的環境很是害怕。
燕南熙便整日將她帶在身邊,兩人同吃同睡,親密無間。
後來她還拉著南洛一同沐浴,瞧見了她肩上的胎記。
伺候的婢女還道,怪不得小公主同小南洛投契,連肩上的胎記都一樣。
她還隱約記得,那時她還非要婢女給她指了她肩上胎記在何處,小手搭在小南洛肩頭,咯咯笑。
她覺得同南洛有這樣的緣分,那便更得待她好才是,指不定真如婢女所言,兩人是前世的姐妹,今朝妹妹落了難,冥冥中被老天爺送到了姐姐麵前讓她照顧。
小小的燕南熙那時很有擔當,奶聲奶氣地同南洛保證,以後定然會保護好她。
小南洛卻搖了搖頭。
小公主很傷心,還以為小南洛不喜歡她保護,但是小南洛卻拉住她的手,說不要姐姐保護,要保護姐姐。
她說到做到,燕南熙於武之一道不甚感興趣,小南洛卻極為認真,成日裏跟著武學師傅練基本功,小公主瞧著就心疼,但強不過小南洛,隻好任由她去了。
南洛本就天資非凡,加上不怕辛苦,小小年紀功夫了得。
也是因此,她後來才漸漸生了從軍的心思。
燕南熙闔上眸子,如今算起來,小七從軍已經三年了。
原本她們及笄禮那天說好的回來,後來突然生了變故,臨時改了主意,至今三年了,她再也沒回過燕王府。
不是待在五舟山練兵,就是下山剿匪之類的,再不濟滿兗州地巡查,成日裏忙得閑不下來。
就讓她來一趟洛京吧。
若真如她所想,要不要認祖歸宗全憑她自願。
就算她料錯了,權當給小七放個假,歇一歇。
燕南熙打定主意,睜開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隨後再提筆,又寫了封信,托山陽公主再查南洛的來曆,末尾頓了頓,到底沒提可能找到了她的家人。
她也未在給南洛的心中提及此事。
隻等她再確認一下,免得空歡喜一場。
因此,她也沒對謝晀提及此事。
墨跡已幹,燕南熙捏起案上的宣紙,折好放入信封,遞給了秋艾。
秋艾接過,掃了眼信封,吩咐了下去,一封送往了五舟山,一封送往了燕王府。
其實近半個月來,朝堂之上並不太平。
仲台山的那批刺客,跑掉了一些,但也有一部分被抓了回來。
後來被抓到的那些人,大多留了活口,隻不過他們牙縫裏都藏了毒藥,最後活下來的寥寥無幾,加之昭平帝令人審訊,到底撬開了一人的嘴。
應當是西北鮮卑一族派來的。
鮮卑新王剛剛上位,便如此迫不及待,可見其野心勃勃,對中原沃土虎視眈眈。
西南羌族王子如今在京中,未必不是一種示弱和表明誠心。
且近些日子,羌族王子還特地請求昭平帝,許他在京中多留些時日。
聽聞羌族王子康諾的上書昭平帝允了以後,顧家二郎君顧永嘉臉色黑了許久,卻不敢有何異議,很是憋屈了一陣。
昭平帝先前還名人嚴查洛京及周邊,如今的洛京,看似平安祥和,實則暗中波濤湧動。
查是查出了一些不太對勁兒的地方,洛京裏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一些人家。
朝堂之上,眾臣意見不一。
關於不太安分的鮮卑一族,究竟該如何處置?
若是聽之任之,那豈不是將大臨的麵子按在地上踩?
若是略施懲戒,又該以何種名義?隻是說是皇帝在中州遇刺,刺客是鮮卑武士,鮮卑一族也大可不承認,甚至反咬一口,借著名頭入侵中原,屆時起了爭端,以致生靈塗炭,又有誰來負這個責任?
甚至天子在京都被行刺,這已然很丟人了。
總之,這事頗為棘手。
大臣們在朝堂之上吵了幾次,各有各的理,吵得昭平帝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