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平陽城外。
燕南熙半攙扶半強迫地帶著一身血跡的南洛進了一個極隱蔽的山洞,先是檢查了一遍,才扶著南洛坐在了石凳上。
這個山洞許是平日裏獵人上山所居,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總體還算幹淨。
更妙的是,山洞外雜草叢生,還有茂密的樹藤垂落,嚴嚴實實遮住了洞口,如若不是機緣巧合,想必她也不會發現這麼一個妙處。
這時也顧不上什麼形容舉止,兩人都已十分狼狽了。
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或大或小的傷口,微微滲著血絲。
好在兩人身上穿的都是胡服,方便了些,但現下刮了許多口子,還沾著泥土血跡。
南洛要更加淒慘一些,肩頭被匆匆包紮過的傷口沒止住的血將布料染了個半透。
燕南熙覷著蔥綠枝葉間朝外看了好一會兒,沒有看到追兵才放心折了回來,從懷中掏出上好的金瘡藥,上手要拆南洛肩頭布料。
“公主……”南洛麵色蒼白,抬手要阻止她。
燕南熙冷著臉。
“阿姐……”她又祈求道:“您留著防身吧。”
“是那未知的危險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不過是……”
“你別跟我說小傷。手放下!”
南洛不得不將抬起的手放了下來。
“小七,”燕南熙一邊拆綁得死緊的結,一邊喊了聲她的名字,“在我心中,那些都沒你重要。”
南洛沒吭聲。
哪怕是肩頭猙獰的傷口顯露出來,藥粉灑在上邊時的痛覺也僅僅是悶哼了聲。
燕南熙飛快給她換了藥,又重新扯了塊中衣的絹布下來,給她重新包紮好。
“哭什麼?”燕南熙放柔了聲音,剛想伸手給她擦眼淚,又放下手,翻出幹淨的袖口給她擦掉淚珠。
“您是主子啊,是我讓您受委屈了。”
“小七,你我在阿耶跟前說好的,你是我妹妹。”
她正了正臉色,認真道。
“我也從未拿你當下人看。更何況,你這次受傷,還是為我擋下來的,若不是你,我現下還不知道在何處呢。”
“我,我本來就該這樣。”
燕南熙握住了她的手,“你傷早日好了,我們也好早日回去,是也不是?”
話音剛落,山洞外有一陣極輕微的響動,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閉了嘴。
燕南熙極力放輕了步伐,朝著樹簾走去。
影影綽綽間,林間十幾個黑衣人四下散開,像是找什麼的樣子。
她屏住了呼吸,衝南洛點了點頭。
這些人正是來追殺她的。
倒是看得起她一個女子,竟然派了這麼多死士出動。
她本是兗州燕王之女,身份高貴,怎料會落到這般田地?
燕王是前朝唯一的皇嗣,禪位於先帝後,受封燕王,封地兗州。
先帝胸懷寬廣,也不知倒了幾輩子黴,才生了個當今這般氣量狹小的皇帝。
一繼位就開始針對各個諸侯王。她阿耶身子本就不好,皇帝又咄咄逼人,殫精竭慮之下,身子更不好了,沒幾年竟撒手離她而去。
為了避開皇帝鋒芒,她從燕王府搬出,稱病在外靜養,平日裏跟隨大儒外出遊學。
而她此次,便是要準備回兗州,接管燕王府及兗州。
皇帝怎舍得放棄這塊肥肉?
燕南熙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直至黑衣人離開,她才回了洞內,安撫地衝南洛笑笑。
“已經走了。”
南洛也顯然舒了口氣。
“這山洞十分隱蔽,待到天黑,你在此處等著,我下山換些尋常衣物,傷藥。”
她身上帶的藥並不多,身上胡服也是上等的絹布,若是因此被抓到了蹤跡,便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