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枕戈剚刃(2)(2 / 2)

張敞到山陽郡後,隨時留心,常遣丞吏到劉賀家中去看,都說劉賀已然是個廢人。張敞不放心,以探視之名來到劉賀家中。劉賀忙出來迎接,竟要向張敞下跪,還用的是拜祖先之禮。張敞忙道:“不可不可!”

劉賀道:“我是罪臣,使君代表天子,我跪使君即是跪天子。”說著,硬是要跪下去。

張敞哭笑不得,隻得跟著跪下去,兩人對拜了一下。張敞原本侍奉過劉賀,對劉賀還是了解的,不想,現在的劉賀早已經失了往日的風采,衣服像是胡亂套在身上,鞋子都不是一隻,膚色青黑,眼睛眯著,整個臉都凹陷進去,胡須眉毛稀少,兩腿佝僂著走路,行走十分不便,讓人看了難免唏噓。

張敞道:“大王向來可好?”

劉賀道:“好,好,好!吃的穿的都不缺,我在這裏看看書寫寫字,挺好。當今天子負有盛名,是天子百姓之福啊。”說罷,嘴角竟然有流出涎來。

張敞道:“是啊,大王說的對。我到這裏後,發現這裏貓頭鷹很多,整日叫的人心煩,不知大王有沒有注意到。”

劉賀笑道:“啊,以前我在長安,一隻貓頭鷹也見不到,回來時,東行到濟陽,才又聽到貓頭鷹的叫聲,這東西古怪的很,天子腳下就不敢去,專門來這種地方,可能覺得我快死了,等著來吃我的肉。”

張敞聽他說話昏亂,笑道:“大王身體康健,何來此言。下官正好有一件事想請大王的主意,令尊昌邑哀王的歌舞宮女都沒有兒女,留守在哀王的墓地,請你放她們回家吧,守墓的人也足夠了。”

劉賀哈哈笑道:“這些女婢,本來就不能當人看,如花花草草,主人死了,他們也就該陪葬,有病的不應醫治,相互打架殺傷的也不應處置,她們早早死去也算是對得起主人了,使君為什麼要為一群花花草草求情呢?”

張敞聽了,大為驚詫,不再多言,便拱手告辭。劉賀癱坐在地上,也不起來相送,似乎要睡著了。張敞走後,劉賀才起身,擦去口水,連歎三聲道:“劉病已呀劉病已,我還能幹什麼,你要這樣來戲弄我!”

張敞將劉賀的起居行止一一秘奏給病已,病已看了,唏噓不已,歎道:“命運自有定數,讓他從昌邑移居海昏,封為海昏侯,讓他得食租稅,安心養老去吧。”

這海昏在豫章郡,離昌邑十分遙遠。劉賀在使者麵前手舞足蹈的接了旨,內心卻憤懣不能言,帶著家眷行李,逆流來到海昏,在這個偏遠鄉野,經常泛舟遨遊,倒也遠離煩憂,得善終,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