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笑道:“那可不敢奢望,能跟著您做做飯就行了,不過,要是真能那樣,他親娘可算是能享福了。隻是……”
張賀猜到廚娘的心思,便道:“老先生是我的舊友,其實我前幾日就跟他說過了,兩人隻收一個人的份子,錢你就不必擔心了。”
廚娘帶著縝兒千恩萬謝,病已也對眼前這位張爺爺深感欽佩,這麼好的官,怎麼會受腐刑這種奇恥大辱呢?
飯食結束,雜役趙無用送史高去休息,張賀趙廣漢帶病已到了廣漢的房間,張賀見果然收拾的清清爽爽,病已的床鋪也幹幹淨淨,便也放心的去休息了。廣漢伺候病已洗了腳,還給大黃狗弄了一個草窩,也就各自睡了。病已忍不住想曾外祖母,又覺得這今天的事情像做夢一樣,自己成了所謂的皇族,卻又不得不跟親人別離,這皇家的規矩還真是奇怪,翻來覆去的半天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病已便被外麵的說話聲吵醒了,睜眼一看,廣漢早已出去,看來他這個暴室嗇夫還真閑不住,便獨子穿好衣服,開門一看,院中停了一輛有蓋的馬車,一個年輕公子蹺著二郎斜倚在架轅上,嘴裏刁著一根幹草。公子細眉寬眼、膚如夏麥,頗為英俊。馬車旁邊與他說話的正是張賀,病已趕緊叫了“張爺爺早。”
張賀見病已起來了,忙道:“病已,這就是彭祖,比你大三四歲,我這幾日事多,就叫他帶你和史公子到處玩玩,你就叫他彭祖哥吧。”
還不待病已開口,彭祖就道:“哎呦,張令,他叫我哥,叫您爺爺,那我不也得叫您爺爺。”
張賀佯怒道:“小兔崽子,淨貧嘴,這是皇曾孫,比你小幾歲,就叫你哥了,我今天把話說在前頭,你就是把命搭進去,也得保護好他!”
彭祖翻身跳下來,認真地行禮道:“小的遵命,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張賀道:“等會史家大公子史高也要來,你帶他們去東西兩市轉轉,幾個大宮也都可以轉轉看看,長安城哪裏好玩好看,這些你比我懂。”
彭祖魅笑道:“長安什麼最好看?姑娘最好看。帶他們見識見識?”
“你!小兔崽子,別跑!”張賀風一樣脫下自己的木底鞋,劈頭蓋臉就朝彭祖扇過來,彭祖也早就風一樣繞到馬車另一邊了。兩人正難分難解間,史高也到了,張賀隻得停下來,又互相介紹一番。
幾人剛要出發,突然,一個挎著食籃的白衣女孩兒娉婷嫋娜的走過來,丱發粉帶,眼流秋波、顧盼生輝,麵似滿月、溫潤如玉,嘴角微微上翹,一個酒窩清淺,幾縷不聽話的青絲飄在眼前,不知哪來的仙子!雖衣著樸素,沒有妝容,更無環佩,卻愈發惹人憐愛。病已的心突突跳起來,看一眼覺得可愛,再看一眼覺得甚是熟悉,又看一眼覺得整個人都安靜下來,像走在秋日的溪邊,像坐在盛夏繁茂的樹陰中。想多看一眼又怕其他人笑話,隻得扭過頭去,卻看見彭祖一本正經的在捏掉身上沾的麥杆。
女孩兒本沒注意到院中有這麼多人,猛的看見,不覺吃了一驚,“啊”的一聲竟自己絆倒了,像一隻粉蝶一樣撲落在地上,餐盒中的熟雞子一個個滾了出來。
病已的心也“咯噔”一下,仿佛是自己摔倒了。不過,還不待他反應,彭祖又像風一樣幾步跑過去,將女孩兒輕輕扶了起來,揶揄道:“快起來,何必行這麼大的禮,還沒過年呢。”
"一邊兒去。”女孩聲如脆玉,邊說話邊彎腰去撿雞子。
張賀關切的問了問,料女孩兒沒摔到什麼,便道:“你今日來的很巧,皇曾孫恢複了宗室署籍,天子下召掖庭撫養,昨天才來,今天叫彭祖陪皇曾孫和史家大公子四處走走,你既來了,就把東西放你父親床上,和他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女孩天天在家受母親管製,巴不得出來,聽見張賀如是說,也不問皇曾孫是誰,點頭如啄米的答應了。
張賀公務繁忙,容不得他再安排下去,便把一切交代給彭祖,準備先走了。彭祖喊住他道:“父親,您倒是安排的爽快,這麼多人一輛車可坐不下了。再說了,難不成我還真帶他們滿大街幹轉悠,不吃點喝點買點?”說著,將手指伸出來搓了搓。
張賀放心這小子,別看他平日裏沒個正經,做事卻不含糊。笑道:“早預備下了,給了趙無用,要用就從他那裏拿,別替我省著,另外,叫他給你們駕車,還省下個車夫。”
彭祖聽了道:“您真是高人,給我派了管賬的,還派了個監軍。”
張賀沒功夫跟彭祖閑扯,兀自先走了,留下彭祖當家,不知他將做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