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極度矛盾複雜的心態裏吳明晉度過了十多天,熊卜佑從在內衙安插的內線知道他內心煎熬,很擔心他突然自殺,按照執委會的意思:吳明晉這個人是重點保護的,所以吩咐安插在他身邊的仆役中的內線看緊縣令,防止他自殺。另外命令尤國團在內衙和縣城城門加強戒備,防止他逃走或者私下遣人送信。
熊卜佑決定此事還是要要和王兆敏商量――畢竟縣令的大印還是在吳明晉的手裏。自己不便去強奪。王師爺現在雖然失去了權力,卻成了政務院的高級顧問,對這樣的日子並無不滿,他身上即無功名,又不食大明的俸祿,眼下又拿著縣令和澳洲人給得雙份津貼,養著小妾,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心裏隻巴望著這種日子太太平平的混到吳老爺離任。
明軍即將進剿的消息王兆敏知道的更早一些。但是他並不認為澳洲人會被打敗。他和吳明晉不同,經常和澳洲人打交道,去過許多地方,知道澳洲人的實力極強。明軍的圍剿必然是以失敗而告終的。
這次圍剿帶來的最大的不利後果就是自己的東家的臨高縣令的位置恐怕不保。不過這對他自己的切身利害沒多少關係――他王兆敏大可以重新找個東家繼續當師爺。
熊卜佑找他商量,將公文給他看。王兆敏同意不能讓吳明晉入省述職的判斷,對遣人告急的這一做法也持肯定的態度。
“此事竟不必讓吳老爺知道――他如今驚擾不安,再去煩他隻會讓吳老爺愈加為難。”王兆敏秉承師爺的一貫作風,膽大妄為,“印,就在簽押房裏,簽押蓋印原本就是我的差使,此事我來辦就是。”
“好。那就仰賴王師爺您的生花妙筆了。”
王兆敏當即動筆寫這封告急文書,這封文書寫得頗為用心,他雖然對廣東方麵的情形一無所知,但是從要吳明晉回省一事來看,廣東官場對臨高的狀況並不是十分清楚,對澳洲人的狀況差不多也是一無所知。
但是澳洲人在臨高前後三年這事情卻是瞞不了人的――當初吳明晉發過不少告急的文書到府城,廣東方麵現在肯定會查閱當初的塘報文書。
要解釋澳洲人在臨高三年,當地縣衙門為何毫無應對舉措這件事是很難說得圓滿的,特別是現在是“剿”字當頭的時候,任何辯解都會被挑剔,隻有輿論變成“撫”的時候,那就說什麼自相矛盾的話都沒關係了。
思量再三,既然圓謊很難,不如幹脆不圓,隻上一個十萬火急的書子,說臨高目前正為髡賊圍困,髡賊正在城外架設大炮修造雲梯,準備強攻縣城。縣令正督促全城軍民死守城池雲雲。
寫完之後,又重新圈點塗抹了一番,才算滿意。當下謄清用印,交給熊卜佑過目。
“隻是這送信的人倒要費一番周折。”王師爺拈須道,“雖然公文隻需要投到府城,但是萬一知府大人或是湯參將見問本縣的狀況,須得能言善辯又得不畏死的人才行。”
“此事無礙,我自有人選。”
熊卜佑取了文書,並不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到了政保總局的辦公室,和午木、李炎等人將書信反複研究一番,認為沒有問題,才叫來了一名在情報培訓中心甲部學習的本地出生的土著情報員,讓他將書信送到府城。
李炎把萬一遇到問話該如何回答一一交代給他。並且把可能遇到的危險告訴他,要他小心從事。
髡賊破臨高衛所,襲擾澄邁,包圍臨高縣城的消息,終於通過海南的加急塘報傳到了肇慶的廣東總督衙門,王尊德原本就為捕拿廣州的髡賊失手而感到不快,現在聽聞臨高的髡賊又破了臨高當地的衛所,圍攻澄邁,臨高兩縣城,大肆襲擾地方,愈加惱怒,嚴令何如賓盡快集結人馬,速速渡海征剿。為了督促何如賓的作戰行動,王尊德命海南分守道趙汝義為監軍。接著,又把呂易忠以候補道銜任他軍中的讚畫。
這麼一來,何如賓還沒出動就有了兩位“監軍”。趙汝義且不說,他人在瓊山縣不便擅離開職守,但是這呂易忠是總督幕府中的親信,來這裏原本就是要催戰的,在軍中不免時常指手畫腳,要他“速速出兵”了。
呂易忠在廣州城內勒逼平日裏與澳洲人有貿易關係的各家商鋪,虛張聲勢的一番恐嚇,終於募得了四五萬銀子,連高家也不得不拿出幾千兩銀子來打發。這個數字雖然無法讓王尊德滿意,但是總算挽回了一點信任。
王尊德一麵嚴詞督促大軍出戰,一麵加緊調集糧草、火藥和甲仗,準備由廣州海運到瓊山儲存備用。
夏日炎炎,海邊卻是涼風陣陣,雖然這裏還是珠江內河,但是河麵寬廣,江上的風浪和海上一樣很大。浪濤起伏著不停地向岸衝來,衝擊著沙灘和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