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逢澗不在龍熙殿內,於是青桐跟著平王又來到了殿後的靜室,這靜室是石逢澗經常自己一個人待著的地方,裏麵隻有一塊靈牌,是他的發妻劉氏的,也就是平王和昭平公主的生母的。
青桐驚訝地發現,明貴妃也在靜室門口等候,她忙低下了頭,等平王跟明貴妃見禮後悄悄退了出來。
明貴妃有些驚愕地看著灰頭土臉的平王,可是又不敢出聲講話,石逢澗在靜室獨坐的時候是不許外麵發出任何聲音的,於是她握了握衣袖,隻得暫且忍住。
靜室裏的石逢澗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開了口,“素素,大晉要亡了,”然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繼續道,“你當年說的很對,羌人狼子野心,可惜我還是疏忽了,如今他們已經攻進都中,馬上就要殺進宮中了。”
門外的明貴妃和平王對視一眼,都有些淒涼地低了頭。
“其實這樣也好,”石逢澗繼續道,“貞兒已經去陪你了,策兒音訊全無,大概也在去尋你的路上,我也快了,等敵軍一入宮,我就自殺去尋你們,咱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明貴妃臉上的神色變得清冷起來,她本是來勸石逢澗跟她一起先行逃出皇宮,去山林間躲避的,東西都已打點齊備,沒想到,石逢澗的計劃裏並沒有她的事。這麼多年了,他表麵對自己寵愛有加,可是內心裏還是最愛那個麵黃肌瘦的女人。
“其實當年的事情我都知道,明月為了專寵,在你的酒裏下了毒,而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毫不猶豫地喝下了毒酒。為了讓明月一心一意帶大引策和宜貞,你在她的香包裏放了永久不孕的麝香,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不過你死之後,明月待引策和宜貞確實如己所出,所以我就當自己不知道那些事了,這麼多年,我寵愛明月,為了你,也是為了孩子們,你能原諒我嗎?”
此語一出,門外的明貴妃和平王皆是渾身一震,這驚天的秘密從石逢澗的口中緩緩說出,卻比任何言語都駭人。明貴妃迅速解下自己的香袋,用牙撕咬開,果然滾出一塊黑黑的東西,她愣了愣,繼而大口地喘著粗氣。這香包她帶了十五年,十五年!縱使外麵的花紋不鮮豔了,縱使邊角已經有些磨損,可她一直戴在身上,更可笑的是,她還經常跟引策和宜貞說,跟入宮請安的命婦說,這是先皇後姐姐留給我的,我帶在身上,就如姐姐在身旁看著我,我和姐姐一起對引策宜貞好,一起看著他們長大。
果然啊,我的好姐姐,明貴妃終於忍不住了,淒厲地喊出了聲,真是我的好姐姐啊!她凶狠地看著平王,可是除了哭又無能為力,她不停地抽泣著,嗚咽著,直到石逢澗聽見動靜從靜室裏出來。
三人就這樣靜靜地立了片刻,石逢澗開口道,“策兒,你出去吧,去後殿看看貞兒。”
明貴妃一把抓住石逢澗,道,“聖上,臣妾不配給您生下龍子嗎,為什麼,為什麼,你瞞了我這麼多年......”
石逢澗冷冷地拂開她的手,道,“策兒和宜貞不都是你的兒女嗎?”
平王木然地轉過身,往門口一步一步地挪動著。接著一道黑影就直直地衝他撲來。
石逢澗和明貴妃同時發出驚恐地叫聲,那黑影越過平王,直直地向石逢澗撲去。石逢澗眼疾手快退入靜室,雙手死死地抵住了門,把明貴妃留在了門外。
明貴妃驚恐萬分地盯著眼前這個人,他潦草髒亂的頭發隨便一束,臉上更是灰頭草麵,身上穿的衣服絲絲縷縷,已經到了衣不蔽體的地步。
那人手持一把匕首,瘋狂地朝靜室的門上戳去,可惜這是雕花鐵樺製成的門板,絲毫戳不進去。於是在百般狂躁之下,那人看向了明貴妃,然後舉起了匕首。明貴妃此時反而喊不出聲來了,她簌簌發抖,嚇得癱軟,眼睜睜的看著匕首向自己紮來。
這時,一雙手握住了匕首,頓時鮮血四濺。明貴妃顫巍巍地喊道,“策兒......”
平王緊緊地握住匕首,道,“母妃,快走。”
明貴妃搖頭,“不,策兒,你快鬆手......”說著便要起身去掰開平王的手,被刺殺之人一腳踹倒。
青桐怕被人認出,不敢在正門處等候,便悄悄地躲在偏殿,等了許久不見平王出來,不免有些心急。此時的宮中幾乎沒什麼侍女內侍,這些人,在羌軍剛攻進都中的時候就紛紛逃命去了,連朱總管都逃得沒了蹤影。
這時,青桐看到有幾個侍女,從不遠處走過,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異常。宮中侍女她是雙玉的身份時基本都認得了,這幾個卻麵生的很,如今外麵戰事混亂,宮中用度早已吃緊,絕不可能再新招買侍女,而且這幾個人看起來麵容倦怠,精神也有些萎靡,這可是宮中侍女的大忌,不論身子再怎麼難受,當差的時候必須得是精神抖擻的......然後她就聽到了明貴妃的慘叫聲,她想都不想,就衝了進去,隻見明貴妃和平王都倒在了血泊中,而那個衣衫襤褸的凶手,正在瘋狂地撞著靜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