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元正二十一年,春,瀍河迎來桃花汛,兩岸桃花盛開,燦若雲霞。
但,寒風仍在。
蒲涇關外,仍舊是寒冬的模樣,肅殺一片。
曹氏起了個大早,用頭巾裹住頭發和臉,就去廚房裏忙活。
她剛剛成親不久,夫家娘家都是軍戶,目前都在常大將軍麾下效力。丈夫很有出息,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是百夫長了,比公公父親都強了不少,每天一起來,她都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
燒好水,白米下鍋後,她便提著籃子出門了。
反身帶上門,耳邊是此起彼伏的清清脆脆的寒暄聲,她抬眼望去,灰蒙蒙的光影裏,各家各戶的女眷都如同她家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準備出門,前往軍營。
十餘天前,突厥來犯,軍營裏人手不夠,她們要去夥房幫忙。
“阿燕,早啊。”曹氏衝對門的小姑娘笑。
她們自小就認識,阿燕也衝她笑,灰撲撲的頭巾下,是一張幹裂透紅的臉龐,“曹姐姐,早啊。”
“走吧,要晚了。”
從村頭到村尾,結伴同行的人越來越多,或高或低的交談聲不絕於耳。
天大亮時,連綿的軍營和巍峨的城牆便出現在她們眼前。再往遠處看,便是無邊無際的蒼穹了。
這些景象,她們早已見慣了。
阿燕呼出一口氣,嘀咕道:“也不知道,這次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在家是負責幫幾個哥哥帶孩子的,親哥堂哥表哥,七八個孩子,她一出門,母親一個人根本招架不住。
“不知道呢,”曹氏腦子裏閃過的全都是丈夫的樣子,應答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有玄甲軍在,會贏的。”
“可是侯爺不在啊。”
曹氏一噎,“……玄甲軍在啊……”
這些對話,自烽煙再起便常常出現,眾人都不以為意。
大梁蒲涇關帥府。
鄧從節領了軍令,匆匆出府,趕到東邊的軍營,見到他回來,幾個副將紛紛衝出轅門,圍著他問個沒完。
“怎麼樣?常將軍怎麼說?”
“都這麼久了,也該讓我們玄甲軍上了吧?”
“就是啊,我軍已敗了一次,為什麼不讓我們上?”
“將軍,您說話啊。”
“咱們這次是不是中軍?”
“主攻哪裏?”
鄧從節隻覺得耳邊嗡嗡的,煩得不行,喝道:“行了,都給我閉嘴!”
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一愣,集體閉嘴。
站在最外圍的年輕校尉搖搖頭,回去了。
鄧從節清清嗓子,高聲道:“傳令,玄甲軍東向,馳援石城。”
“什麼?”一眾將領大驚,怪叫起來。
“石城不過小小關卡,百裏之內皆無人煙,何況近期亦無戰事,有什麼可援的!”
“軍令如山,出發!”短短六個字,一肚子火氣全數爆發出來。
自從顯其侯因病南下休養之後,那常懷遠就常常打壓他們玄甲軍,唯恐他們搶了他的軍功,如今有這般舉動,雖說出人意料,但似乎也能理解。
眾將領憤然,卻也無可奈何。
然而不過半日,玄甲軍還未抵達石城,曾經堅如磐石牢不可破的蒲涇關破了,史載,伏屍百萬,哀鴻遍野。
麗日當空。
忙了一早上的阿燕正坐在土岡上曬太陽,卻不想,北麵的軍營突然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