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夢。如果這是夢的話,我希望它是一場噩夢,因為當我醒過來時,我可以清楚地告訴自己,一切讓人害怕的事情都是假的,都不會成真。
可當落花散盡,我與他的視線相交時,我才知道這是一場美夢,讓人快樂卻更為悲傷的美夢。快樂的是,雖然沒練成命靈引,但我還是見到他了,不是隻有他的聲音,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正出現在我眼前。而悲傷的是,就算是美夢,也是一場夢。是夢,無論好壞,都是假的,都會醒的。
我想開口喊他,但實在發不出聲音。我眨著眼睛,定定地凝視著他,他也用相同的目光回望我,我知道他懂我想要表達什麼。
他身著一襲寬大的黑色袍子,上麵不再有著代表身分的華麗龍紋,而是一片純粹的黑,帶著肅穆與莊嚴的死亡氣息。他的發絲用一條黑色的發帶束起,頭發因風起舞時仍隱隱可見紫色光澤流轉。
他仍舊是我的鳳湘翊,隻是如今的他,來自地府。
他朝我點了點頭,似是確認我目前沒有危險後,轉身看向身後的人。“你沒事吧?”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後跌坐在地上的月疏桐。除了滿臉的驚訝與不可置信,他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我沒事,你怎麼會……”
“我一直在外麵守著,卻礙於封印進不來。你破壞結界那一刻封印也解除了,幸好有趕上。”他朝月疏桐伸出手,黑色的袍袖襯得他的手更加白皙如玉。“謝謝你,一直記著替我守護漪兒的承諾。”
“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你。”月疏桐淡淡地說,並沒有藉他的手起身,而是拍了拍身上的落花,逕自站了起來。
“我知道。”見他不領情,鳳湘翊沒有不悅,收回了手溫和一笑。“這樣更好。”
月疏桐沉默了片刻,隻是神色複雜地打量著他,然後,他垂眸,用聽不出情緒的壓抑聲音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我也不是為了你。”鳳湘翊說著,朝我投來溫柔的一眼。“漪兒還需要人照顧,我隻放心將她托付給你,所以你也要好好活著。”
月疏桐的唇角扯出一絲苦笑。“你果然厲害,就連死了也沒讓我能有取代你的機會。”
“愧疚並不會成為愛,那隻會成為她心裏永遠的一道魔障。”鳳湘翊的聲音裏沒有半分遲疑,堅定地看著月疏桐。
看著他們“含情脈脈”地對望著,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是惹人厭的電燈泡。
“我又何嚐不知?”月疏桐歎了口氣,一雙桃花眸子有些黯淡。“她的心裏除了你再容不下別人了,我隻能當魔障。”
“知道嗎?我反而羨慕你,至少你還活著。而我,卻是個永遠出局的人。”鳳湘翊臉上的表情竟比他的看起來哀傷許多。他緩緩朝我走來,在我麵前蹲下身,抬起手一如以往溫柔地撫上我的臉頰,但那隻手卻是令人心驚的冰涼,再沒了我熟悉的溫度。“漪兒,怎麼那麼傻?我說了讓你等我的,你還不相信我嗎?如果你再做那麼危險的事,我寧可與你永不相見。”
他的手指變得濕潤,我想那是我的淚。
“我過得很好,你也看見了,不用擔心。”他的指尖掃過我的眼角,輕輕地說:“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好好照顧自己,然後等著我,好嗎?”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一個勁地流淚,一個勁地點著頭。然後,感覺他在我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冰涼的吻,然後,看著他起身,拂手將那三個不再有意識的女幽靈化作一縷輕煙消逝在風中,然後,再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變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在眼前。
我無能為力,隻能看著他徹底走出我的人生,甚至連再見也沒能說。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竟是一臉憔悴的玉蘿。
老實說,我也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玉蘿,因為除了這個坐在我床邊的玉蘿,不遠處還站著一個臉很臭的玉蘿。
“你醒了?”離我較近的玉蘿驚喜地低呼。見我疏離地打量著她,臉上的喜悅漸漸褪去。她深吸一口氣,轉頭朝那個臭臉玉蘿厲聲喊道:“玉莞,過來!”
“玉莞”滿臉不屑地撇過頭,直到玉蘿又提高聲音喚了她幾聲,才不情不願地挪動到我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