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就出在,月疏桐有個未婚妻,一個從小就注定要成為他正妻的未婚妻。
即便我幾乎不怎麼踏出房間,關於這未婚妻的種種我還是從服侍我婢女們的談話中得知。我三天兩頭就能聽見玉蘿姑娘,也就是月疏桐傳說中的未婚妻,如何如何貌美,如何如何多才,如何如何溫柔賢慧,如何如何善良仁慈……總而言之,就是一個萬民擁戴、全身上下從內到外找不出缺點的女人。
相較之下,我根本就是個渣。相貌頂多算是中上,不是那種一眼難忘的傾城絕色,又愛搞孤僻,不喜歡說話也不跟人交際,還很難伺候,整天不知道在搞什麼憂鬱,活像家裏死了人。以上大概就是從那些婢女們口中無意間聽見的關於我的評價。
渣渣一般的我,居然在那玉蘿姑娘跟宗主成親前懷了宗主的孩子,這代表什麼?是我害月疏桐辜負了他們心目中的完美宗主夫人玉蘿!我和孩子的存在,就代表著月疏桐對玉蘿的背叛,用現代的話來解釋,我就是那該死的小三!
所以,莫名其妙成為小三的我,毫不意外地成為玉蘿擁護者們眼中的那根刺,而她的擁護者,幾乎遍布整個月家穀。也就是說,我如今是全民公敵。
我知道翡翠也是討厭我的,不過她畢竟是個專業的侍女,在我麵前從未展現出不善,仍舊盡心盡力地將我服侍妥貼。即便翡翠值得信賴,月疏桐並沒有告訴她實情,因為在我肚子裏的是鳳湘翊唯一留下的子嗣,要是讓有心人知曉,小則我會陷入危險,大則鳳凰王朝因而動蕩,此事萬萬不得冒險。
“對了,你可以教我綰發嗎?”我抬起頭問著翡翠。因為沒心情梳妝打扮,在月家穀的日子我一直都是披頭散發,現在要走出房間,起碼該稍微將自己收拾一下。
打從和鳳湘翊換了女兒身起,我始終沒學會綰女子的發式,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學。我喜歡讓鳳湘翊替我綰發,不是因為他的手藝高超,而是我享受那種親密的感覺。丈夫幫妻子梳頭綰發雖是件平淡的事,卻溫馨無比,那是一種生活中的小確幸,即便他隻會綰出簡陋的髻也無所謂。當然,鳳湘翊太過賢慧是造成我肆無忌憚不打算學的主要原因,我以為他能一直替我綰發,直到我白發蒼蒼……
現在,我是該自己學著綰發了。
在翡翠的指導下,我綰了一個最簡單的發式,並隻在腦後插上一根樸實無華的白玉簪,臉上略擦了些水粉掩去連日來的憔悴,整個人看來多少精神了些。我的身上仍是一襲素白衣裙,自鳳湘翊走後我便隻著白衣,他下葬時我已在月家穀沒能參加,這是我最後能懷念他的方式。
自從來到月家穀後,我的行動範圍幾乎都在目前居住的叫作“玉苑”的院子裏,今天算是我第一次好好看看這月疏桐從小生長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法力控製或是天生就是塊靈地,月家穀讓我感覺像是來到了仙境。按理說這個時節在外麵應該是大雪紛飛、四處銀白一片,然而這裏卻是百花盛開、生氣蓬勃,連空氣中都帶著若有似無的花香。行走時可以聽見潺潺流水聲,不時有幾隻頑皮的小粉蝶追逐嬉鬧著從身旁飛過,鳥兒清脆的啁啾聲不絕於耳,總而言之,大概就是一般人想像中桃花源的樣子。
如果鳳湘翊還活著,他不做皇帝,我也不做什麼漪妃,我想我會選擇這個地方隱居,和他還有平兒一家三口在這兒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隻可惜,永遠隻能是如果……
“姑娘,您有想去的地方嗎?”翡翠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她已經陪我漫無目的地在月家穀晃了快一個時辰,這裏的景致縱然很美,但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樣,久了也漸覺乏味。
我略微沉思,然後平靜地望向她。“翡翠,可以帶我去找月疏桐嗎?”
月疏桐的住處很好認,光是看到院子外那一大片玉蘭花林,就知道這院落的主人是誰。不像他習慣的鮮豔裝束,他住的屋子從外觀看起來竟是出奇地樸素,那是間沒有經過太多雕琢的木屋,有著最原始自然的氣息。在金碧輝煌的宮裏住久了,反而覺得這種房子更讓人舒適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