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心口堵著有些喘不上來氣,左側太陽穴悶捶重鑿一樣的疼,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回?”
“我替他整整守了一天,你回了什麼?”陸庭陌眉眼間明明白白寫滿嘲諷,“他出車禍進看守所事業一落千丈,都比不上/你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三個月給他帶來的傷害大,你知道他那段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
陸庭陌深吸口氣,盡量撇去語氣裏的冷嘲熱諷,讓自己能心平氣和的和葉殊交流,“當初你們吵架你回了燕樓,他自己把房間收拾了三天,布置得煥然一新,他買好了戒指準備跟你求婚,結果出了車禍的事,一切都沒了,這個房子他現在還租著,即便你不在。每年八月三十一號,他都來這裏,獨自緬懷他曾經失去的一切,他對你有怨有恨,但更有愛,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愛恨之間掙紮,卻依然選擇重新愛你。”
陸庭陌吐出一口氣來,“我問他曾經的事不介意了嗎,他說不可能不介意,但是即便如此,他餘生還是想和你一起度過。”陸庭陌怔怔的看著葉殊,眼底甚至還有哀求,“我陸庭陌這輩子不求人,但我能不能請求你,對他好一點。”
他自己看著都心疼。
葉殊眼角不受控製的掉下幾滴淚來,視線沒有焦距般的落在樓道前麵不遠的高低錯落的灌木叢裏。
她的樣子在陸庭陌看來就是油鹽不進充耳不聞,他使勁咬咬牙,最後說了一句,“跟我上去,我讓你看看他這八年是怎麼過來的。”
葉殊沒有聽到他的話,她隻知道,同樣的黑夜,同樣的環境,她眼前的灌木叢裏又出現了她八年前的影子。
那時候她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了整整一個月,連醫生都說人可能徹底醒不過來了,可是她的心裏好像有個執念牽引著她,告訴她,她不能像她的母親一樣不管不顧的睡著,她得醒過來,沒有她,外婆怎麼辦,顧珩怎麼辦,她不能丟下他們倆不管。
她終於睜開了眼,醫生說簡直是奇跡,她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才知道在她昏迷的時間裏,譚青給唐寧嘉的手機發了無數張顧珩醉生夢死的照片,她不信,她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偷偷從醫院跑出來買了票回京市,回到他們的這個家,她要見到顧珩,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她的鑰匙早就在事故中不知所蹤,她等不及跑到樓下等著他,身體多處受重傷加上長途跋涉,她根本支撐不住,靠著灌木叢的一棵樹險些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夜應該很沉很沉,萬家燈火都熄了,萬籟俱靜,她終於等到他,摟著一個女人,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哪怕親眼所見,她都不信,她費力的起身想去問他,卻聽到他對那個女人說著非常曖昧的話,他說什麼來著?
或許是身體的免疫機製自動排斥會對她造成傷害的事,那些話好像已經沉澱到她記憶最深處了,葉殊精神恍惚的望著灌木叢想了很久,才想起,顧珩說,“想跟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她什麼也不算,她不願意,多的是人願意,走,我們回家繼續,”他曖昧的挑起那個女人的下頜,說的流裏流氣,“保不齊昨晚就種下了,也說不定。”
她的腳步像釘子一樣紮在地上,再也動不了分毫,眼淚撲簌而落,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消失在樓道口。
都說她天性涼薄,她是天生就如此嗎?
那天晚上,她坐在樹下,表情木然,隻眼睜睜的望著樓道口,眼睛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到最後那個女人一整晚都沒有下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起身離開,起身的一瞬間她眼前漆黑一片,她恍惚以為自己瞎了,事實上她恨不能自己又聾又瞎,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才好。
她以為八年的時間漫長到她可以將這些遺忘,她答應他重新開始,可是呢,他看到那盒避孕套的表現讓她自己清醒了過來,其實她也在介意,一直在介意,這個坎,過不去。
既然過不去,又何必一直繞著旋渦打轉,走遠點,避開就好了。
葉殊麻木的擦去滾落的眼淚,不再看陸庭陌,轉身朝小區外走,“替我轉告顧珩,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他那樣做。”
轉身的瞬間,心底有一絲絲的抽痛,還有不上不下落不到實處摸不著底的慌張,但是理智告訴她這樣做是最好的,快刀斬亂麻的斬斷一切,才能徹底結束含糊不清的狀態。
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