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音樂在逼仄緊張的車內響起,葉殊閉眼凝神,手掌放在心口的位置,平複著劇烈跳動的心。
過了好一會,心不再跳的像要闖出來,葉殊揩了揩眼角不受控製滑落下來的濕潤。
一曲終了,自動播放了下一首歌,聽著不甚熟悉卻印象尤為深刻的前奏,葉殊的眼睛慢慢睜大,表情逐漸變得木然。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直到長大以後才懂得你不容易......”
“時光時光慢些吧,不要再讓你變老了......”
“一生要強的爸爸,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微不足道的關心收下吧......”
伴著歌聲,萌萌的抽噎聲在耳邊響起,葉殊眼前蔓著水霧,讓窗外的燈光都變得模糊不清,她唇角翹起一抹諷刺的笑,極淺極淡,淺淡到幾乎沒有,“前麵直走,去陵水莊園。”
司機聞言詫異的回眸,但是不敢問什麼,“嗯嗯”的點了點頭。
到了樓下,葉殊下車的時候微微停頓,沒有看向誰,隻用冷的像冰一樣的聲音再次提醒了一句,“我不想再聽到那首歌。”
司機愣愣的看著葉殊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頓時懊惱的拍了拍腦袋,“哎,都怪我。”
萌萌不明所以,卻還是解釋了一句,“司機大哥,姐姐平時都不會對身邊人發火的,她剛剛心情不好。”
“不是,哎,”司機頭疼的趴到方向盤上,“怪我,真的怪我,這已經是第三次犯錯了。”
司機回過頭來對著萌萌搖搖頭,“第一次是七年前,《父親》這首歌剛出來,我自己也是一個父親,聽的動容,就在車上放了,我當時也感覺出她不喜歡,但是她也是耐著性子等我聽完了才說以後不想聽到,我一直記著。結果三年前的時候又放了一次,時間太久我都忘了囑咐了,那次前奏剛響,你姐姐楚楚就提醒我關掉了,這次,哎,又是我惹了她的傷心事了。”
司機語氣裏滿是無措,“葉殊教養特別好,這次已經是我第三次犯了,她也是等到最後才提醒一聲。”司機止不住的唉聲歎氣。
萌萌不解,“這首歌我每次聽都會哭的啊。”
司機擺擺手,“你自己去搜一下,七年前的金鷹節頒獎典禮,你一看就知道了。”
萌萌自詡是姑爺粉的老粉,難得還有她不知道的事,她皺著眉搜了一下,搜了很久,才跳出一個五分鍾左右的視頻。
視頻開始是在金鷹節的現場,有嘉賓在台上演唱了這首歌,鏡頭從觀眾席上一一劃過,唱哭了台下一半的明星。
鏡頭一轉,就到了頒獎結束的後台,有一個記者攔在葉殊麵前,聲音尖銳,不客氣的提著自己的疑問,“所有人都在強忍著哭泣的時候,隻有你在笑,且是嘲諷的笑,雖然你隻露了半張臉,可我還是看出來了,你不喜歡這首歌嗎?還是你嘲笑別人都是惺惺作態?”
這記者的表情和語氣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葉殊臉上麵無表情,卻仍然耐著性子說:“我沒有不喜歡,那首歌歌詞觸動人心,旋律動聽又感人,是一首難得的好歌。”
“那你為什麼那樣笑?”記者不肯善罷甘休。
葉殊的視線朝上掃了兩眼,抿著唇強忍著情緒,良久,她笑了笑,問記者,“想必你有一個好父親?”
記者一愣,卻梗著脖子說:“他不好,但他給了我生命,這就足夠了。”
“是嗎?這就夠了?”葉殊冷冷一笑,“生而不養,養而不教的人,擔不起‘父親’這兩個字。”葉殊頓了頓,“我想,身為記者,你總得學會設身處地的去考慮各種情況,而不是僅僅憑著自己的主觀臆想去質問別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是能一概而論的。”她轉身要走,記者擋了一下,葉殊抬頭看她,目光森冷,“如果你繼續追著這個問題不放,我不確定接下來會對你做出什麼。”
萌萌看完,心裏一片愴然,她現在確定,她作為老粉都不知道這事,想必是當年瓊姐做了處理,才導致即便是時隔多年後的現在,這個視頻也不好搜到。
萌萌朝著綠樹掩映中的小區看了一眼,姐姐本來要回燕樓,路上突然改了主意,是心情不好不想讓外婆和諾諾受影響吧。
葉殊望著電梯裏不斷跳動的數字發呆,她鼻子酸酸的,此時此刻突然特別想念顧珩的懷抱,如果他在就好了。
她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他,告訴他,這八年她有多想他,告訴他,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叫諾諾,她無比乖巧,再告訴他,她當年遭受的一切......
電梯跳到了七樓,葉殊慌張的摁了八樓的數字,然後踉蹌著從八樓下去爬樓梯,她突然不想那麼快到十一樓,不想麵對可能空無一人的家,她心裏存在著幻想,或者晚一點到門口,顧珩就真的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