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頭天才剛被陸嵐華氣得半死還不說,結果陸嵐華前腳出宮門,後腳就滿世界宣傳自己‘不行’去了?!
這豈不是把自己的臉皮都扒下來扔地上踩嗎?
他怎麼說得出口!
然而再是生氣也都已經晚了,就隻看圍在病榻旁邊的那群大臣暗地裏的眼色,也知道已經沒了挽回的希望,明德帝氣得眼前直發黑,有心想要再硬氣一陣子——他是一國之君,豈能被不肖子給脅迫?他才是君,才是父,隻有他畫好道路讓人走的份,幾時輪到別人按著他的頭讓他就範的了?
然而朝臣們卻實在是不敢等下去了。
這父子置氣原也沒什麼,可如今已經等出了前太子‘不能人道’的噩耗來,再等下去,萬一郡王殿下也犯了擰可怎麼辦?
那位郡王的脾氣可還不如陸嵐華呢。
“陛下。”梁沂等人滿臉愁苦的撩袍對著龍榻一跪,以額觸地,長跪不起:“為國大計,請封太子。”
“臣附議,請聖上開恩。”
“臣,附議。”
明德帝氣得幾乎吐血,卻也知道這已經是避無可避之事,咬牙默然了許久,終於頹然開口——
“傳朕口諭,宣潯陽郡王入宮見駕。”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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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歸雲聽到消息的時候,才剛到府門,還沒來及下馬,就迎麵撞見了來傳皇上口諭的太監。
要見他?
行吧。
“跟郡王妃說,等我回來一起用膳。”
陸歸雲幹脆也省了事,隻交代了清池這一句,就撥轉馬頭直奔皇宮。
至於身上這身鎧甲?皇上急吼吼派人來叫,他沒工夫換不是很正常嗎?
於是,陸歸雲又一次全副甲胄的入了宮闈,差點沒把明德帝氣死。
“你——你這孽子!”
一隻腳剛邁進門就批頭挨了句罵的陸歸雲不明所以的皺了眉,目光順著明德帝顫巍巍指過來那根手指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才恍然。
“閑著無事去操練了一下三軍。”
冷冰冰的解釋了一句,話音一轉:“找我有事?”
有事就趕緊的,他還要趕回去陪寶兒用膳呢。
眼看這父子二人一見麵就要變仇人,梁沂等人連忙硬著頭皮插口:“殿下,如今陛下抱恙,當以靜養為要,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無人主事,殿下是否可暫代監國?”
監國?
陸歸雲挑眉,晶藍的眼瞳從左至右緩緩將在場眾人都望了一眼,目光所及之處,就連梁沂都有些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簾。
“諸位大人,是準備讓我以什麼名義監國呢?”
“這……這……自然是……”戶部尚書被陸歸雲宛若實質的目光看得背心都冒了汗,有些求救的望了一眼明德帝,見明德帝木著臉依然不開口,隻能硬著頭皮道:“殿下,事宜從權……”
陸歸雲冷淡的嗬了一聲。
寢宮內陷入了一片尷尬的靜謐。
“來人,宣中書令。”明德帝幹澀的聲音終於響起,讓右相等人心中大鬆了口氣。
中書令曆來都是陪伴君側輔佐政務的要職,之前也不過是因為梁沂等人要與皇上商議立儲之事才避了出去,如今也不過是短短片刻,就從偏殿來到。
“皇上。”
“擬旨。”明德帝心中萬分不甘願,卻也隻能澀聲道:“朕之五子,戰功彪炳,為延綿社稷,封皇太子,正位東宮,以……”
“且慢。”
明德帝的口諭尚未說完,那邊中書令提著筆才剛寫了幾個字,就被陸歸雲打斷了後續的話音。
寢宮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陸歸雲隻視如不見,邁步的同時,腳上的戰靴在水磨石地板上踩出了鏗鏘的足音:“搞這麼麻煩做什麼?”
他璨若星辰的藍色眼瞳直視著半躺在龍床上的明德帝,停步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足一丈。
一者為君父,一者為臣子,兩人一站一臥,年輕男子頎長挺拔的身形不動不搖,俯視著半躺的帝王:“說來說去,也就是隻剩了我一個不是麼?”
“所以不如幹脆點,也省了封這封那的麻煩事。”
“你……”明德帝喉頭幹澀,他想問這個孽障指的是什麼,卻竟問不出口。
此時雖是白天,陸歸雲站定的位置卻有幾分背光,日光從他身後殿門處照進來,將那一身冷硬的鎧甲鍍上了一道銳利的冷光……恍惚間,明德帝似乎看到了一年多之前的那個日子……
……那日他這兒子也是這樣的一身鎧甲,闖了他的乾元殿,口口聲聲逼迫他這個一國之君給他賜婚……
和今日的場景多相似啊……
自己難道……又要低頭了嗎?
一國之君愣愣的不語,而在場的超沉們更是麵如土色,近乎驚駭的瞪大雙眼看著這劍拔弩張的父子二人。
陸歸雲也沒有等他們回神的興趣,隻微偏頭衝著那傻住的中書令一頷首:“封太子什麼的就免了,我也沒那個興趣,直接點,就寫——”
“陛下龍體抱恙,為國本計,禪位於我……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