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老羅家婆婆今天一大早去山腳下二郎神廟祈福的時候,發現二郎神額頭上的眼睛不見啦!”
下午一點多,丘小白背著書包從家裏走出來,就聽到老媽和隔壁馬阿姨隔著籬笆正在八卦。
“這……那眼睛不是人畫上去的嗎?會不會是哪家熊孩子惡作劇給摳掉了?”老媽的眉頭擰得正緊,也沒留意到丘小白要出門。
“媽,馬阿姨,我去上學啦……”她走形式地說,壓根沒指望自己被她們關注到。
果然,馬阿姨沉浸在話題裏十分投入:“不不,現在的熊孩子都有手機電腦拴著,哪有空做這種事,而且二郎神廟啊,誰家的孩子敢這麼大不韙?羅婆婆跟廟裏主事一說,他們馬上有人去看了,結果發現一點痕跡都沒有,就像從來沒有過那隻眼睛一樣的!這事可玄乎了……”
“啊,這就奇了,還有這種事……”
“是啊!沒一會各種流言都傳開了,說什麼二郎神因為昨天替咱們滄海桑田擋了一場風暴,法力大失,從此就要不靈了;還有,什麼丟了天眼是極凶之兆,我們滄海桑田就要麵臨更大的災難……”
丘小白聽得一臉黑線,一輛便民車從山上呼嘯而來,她趕緊招了招手,跳上了車。
住在啟明山上的家庭婦女最擅長的,就是任憑發生什麼事情,拐上九九八十一個彎都能拉上山腳下二郎神廟裏的二郎神一把。
這些年二郎神廟的香火特別旺,大人們都說特別靈驗,二郎神都被叫作“有求必應神”。丘小白對這種事情並不以為意,雖然也常常跟著老媽去上香,但倒是從來沒有認真祈願過。
“喲,小白,現在餐飲業真不好做了,你看你家對麵的餐廳,都在轉讓了。”司機老劉叔叔寒暄道。
“啊,劉叔叔你不說我還真沒留意。”丘小白轉頭一看,對麵餐廳門外,“旺鋪轉讓”的紅紙經曆了一夜的狂風,帶著幾分苟延殘喘的堅強,仍然奇跡般地粘在鐵柵欄上。
“小白,很少見你中午坐車啊。”
丘小白笑道:“是啊,早上臨時通知的,下午要上課。”
也難怪七大姑八大姨們覺得不可思議,據氣象台報道,昨天原本有一個12級台風——代號班妮,要在滄海島東岸登陸的,整個桑田鎮乃至滄海郡都拉響了黑色風暴預警,位於桑田鎮東南邊陲的啟明山將正麵迎接台風的侵襲。
家住啟明山南山腰上,丘小白一家三口把三層樓的玻璃都貼上了米字型的膠紙,瑟瑟發抖地在狂風呼嘯中,等待台風的來臨,結果一夜過去,風卻停了下來。
全家人都鬆了口氣,隻有弟弟丘天十分沮喪,他還指望著台風把學校洗劫一遍,這周的月考又可以往後延了。
哪知這台風班妮這麼不爭氣,來勢洶洶卻隻是撅著屁股放了個響屁就掉頭走了。
原本說放假三天,早上十點多老媽就接到老師的電話,說全郡複工複學,丘天那混小子作業沒做完,心情又抑鬱,一個上午都在家裏哼哼唧唧,把丘小白吵得腦殼疼,吃過中午飯就往外溜了。
“哦哦,對,台風警報解除了。”老劉叔叔點頭又搖頭,“還好咱們啟明山有神靈保佑,聽說滄海桑田旁邊,蓮蓬島,那台風班妮過後多少樹木被連根拔起,那形態真是慘不忍睹,好在那蓮蓬島沒怎麼開發,住的人少……”
“這麼嚴重啊……”丘小白在電視上看到,有棵樹甚至在半空中跳起舞來,簡直魔幻。不過她沒想到,連老劉叔叔都把這歸功於“神”,她還以為求神拜佛隻是桑田鎮家庭婦女的專利。
神,真的存在嗎?
“聽說二郎神廟的二郎神丟了一隻眼睛……”
又來了。她想,深吸了一口氣。
信仰是很多人賴以生存的精神慰藉——她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於是她假裝歎了口氣,道:“是啊,不知道是吉是凶,聽說二郎神從此就要不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