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薇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一個幾近三張的日趨接近中年依然在大城市像無主孤魂般的漂兒。她長相普通,身材普通,性格普通,談吐普通,家世普通,站在人群裏就像恒河中的一粒沙。
不管是人還是物,都需要有點出挑兒的屬性,不管是優秀出色,還是頑劣愚魯,總要有些什麼能讓人記住的東西,否則就會像秦薇筱一樣活得仿如班級畢業照裏那些經年累月後便麵目模糊再也讓人記不起的甲乙丙丁。
她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做人也本本分分,安安靜靜。有時候她也恨自己這麼普通,不慍不火,不發脾氣不會高聲叫喊著表達滿腔的激情或是無法容忍的委屈。
當然,她的父母對她還是滿意的,因為她一直平平穩穩,不惹禍不吵鬧,不會給家人帶來無法解決的麻煩,但是她能讓家人誇讚的優點也隻有乖和省心。她沒有去過酒吧,沒有去過舞廳,沒有去過童年時期火得一塌糊塗的錄像廳和迪廳,沒有和不良少年少女交往過,沒有飆過車沒有抽過煙,沒有早戀過也沒有為了誰要死要活過。她也暗戀過別人,也曾幻想變得美麗火辣,成為別人心目中的女王,但這些都隻是想想。她連奇裝異服都不敢穿,不敢隨便挪動腳步,因為她並不想成為家人師長眼中行差踏錯的壞孩子,她也不想失去本就少得可憐的關注和愛。
秦薇筱上了個普通大學,念了普通的財務專業,畢業後也和其他熱血澎湃的年輕人一樣希望能在大城市立足,努力奮鬥,若幹年後功成名就,找個完美伴侶,組織一個完美幸福的家庭,生一個乖巧伶俐的孩子。但也像無數為了夢想飛蛾撲火的年輕人一般,她來到夢想中的大城市,進了一個毫無亮點的公司,做著朝九晚五、中規中矩的工作,每天兩點一線,並沒有豐富多彩的私生活,沒有天上的餡餅和令人羨慕的豔遇。所有她幻想過的東西都沒有得到,得到的隻有緩緩流淌的時間和歲月,還有無趣的一再重複。
她租了一個環境還算不錯的公寓套間,這是在她經曆了數年的合租生活之後才有的底氣和魄力。她已經受夠了室友們的自以為是和與她截然不同的作息和生活,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開始不願意去將就也不再願意去妥協。年紀增長的其中一個變化就是不再願意去努力牽動嘴角擺出一張人畜無害卻毫無生氣的笑臉。
她的鄰居是個貌似年長幾歲的IT男。他長相還算周正,隻是身上總是裹著一股濃重的煙味,胡子也總是不刮,頭發經常有些蓬亂,穿著幾如孿生兄弟般的幾款格子襯衫,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標準的像秦薇筱般絕不出挑的IT男。他們有時候在過道裏相遇,他看到她時會像機器人一樣機械而用力地點一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他從沒開口跟秦薇筱說過話,就這樣當了快三年的鄰居。
秦薇筱的父母曾經對她有過一些期待,但卻弱得像野炊時奮力點燃的火苗,被風輕輕一吹就瞬間消散。他們抱著僥幸的心理,渴望秦薇筱能混出點樣子,也希望她能找到能讓他們揚眉吐氣的金龜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柔弱的火早就死得透透的。他們隻是不鹹不淡地在電話裏跟秦薇筱嘮嘮家常,不再像起初幾年那樣催她戀愛結婚,也不再用偶爾高幾度的聲調問她的事業發展的如何,他們習慣了秦薇筱的普通,似乎有時候反而會為自己曾有過不切實際的期望而感到不好意思。
秦薇筱在公司也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沒人關心她是不是開心,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是不是滿意公司的氛圍和同事間的關係,是不是對公司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她隻是一個稚弱的齒輪,有了她公司可以正常運轉,沒了她隨時可以找任何一個人來進行替換。但是,每當她遲到、請假的時候似乎又突然有了存在感,因為她總會被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