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你這件毛衣真好看。”
“是嘛。”我回了方雯一句，手上的動作不停，繞線插針，繼續織著毛衣。現在便利店裏沒有客人，我必須得抓緊時間才行。
“你是要織給自己穿的嗎？”方雯拿起我膝蓋上快要完工的米色毛衣，兩手不停地摸來摸去。
我的動作一頓，加快了速度，一邊收尾，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說，“不是，我是打算放到網上去賣掉的，賣個四五百塊錢，也好交房租。”
“這麼貴呀。”方雯驚訝地看著我，眉頭蹙起，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圈好最後一個結，將毛衣攤平後折疊好，放在了塑料袋裏。
方雯很喜歡這件毛衣，我知道；我還知道，她想要我將毛衣送給她或者是低價賣給她。
可是，人窮誌短，我太窮，將能夠賣錢的東西作為人情賤賣給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同事，我真的舍不得。
“切，誰會買呀……”方雯嘀咕了兩句，走到另一個門口邊的收銀台前坐了下來，她專心玩著手機，不再理會我。
我鬆了一口氣，拿出毛線開始織下一件，就在我思考著要在上麵勾哪個花樣的時候，方雯一聲響亮的“歡迎光臨”，卻驚得我的心猛地一跳。
“請給我拿包煙。”來人的聲音，磁性中帶著一點冷淡，我抬起頭，隻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
他穿著銀灰色的休閑西裝，脖子上繞了一條大紅色的舊圍巾，短發烏黑而濃密，修長的手指中夾著一張黑色的卡，正閑閑地擱置在收銀台上。
“好的，請問您要什麼牌子的呢？”方雯的聲音變得十分軟糯，她本就是個才十八歲的小姑娘，即便有點矯揉造作，這聲音也是好聽的。
“luxuryblack.”
“好……”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們，這一刻，我生怕預感成真，怕那個男人會轉過頭來，怕他真的會是那個人……
我本來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人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可以輕飄飄放下的存在了，可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影響力。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那麼一個人，你隻需要看到一個可能是他的背影，就勾起所有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想要忘記，卻無法忘記，自欺欺人地認為，已經將他從心裏拿走了，卻還是在不經意的一個瞬間，將他想起--深深的，不可忽視的，猶帶著難以忍受的痛楚的……
“很抱歉，這張卡刷不了呢，請問您帶現金了嗎？”
“沒有。”
“那……”
方雯頓了一下，忽然轉向我的所在，“程姐，你過來看一下，這位客戶的卡為什麼刷不了？”
我恨不得將自己縮在椅子底下，可是，已經遲了，那個男人已經轉過頭來了。
那一刹那，似乎萬籟俱靜，而他霸道地闖入我的眼睛裏。
他有一雙整齊的眉，黑亮如星辰般的眼，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他的臉棱角分明，看起來有些嚴肅，還有些冷漠。
我知道他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冷，他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喜歡膩膩的甜食，笑起來的時候，也會眯著眼睛，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齒。
因為，他是我曾經刻在心上的--季安言……
我心裏忘不掉的那個人，我曾經卑微到塵埃裏，深深地愛過的少年……
我也還記得，那一年他站在證人席上，目光清亮，一字一字地將我打入地獄--“我作證，是陸程程把她推下樓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