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微涼。

伍阿姨說,今年的新原涼得稍早一些,樹葉都黃完了。

李科朝伍阿姨鞠一個躬,轉身跟在拿著他行禮箱的坤叔後麵。

“李科!”伍阿姨叫住李科。李科停下來,但是沒有回頭。“李科,天涼了,注意身體!”

伍阿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她隻是覺得,看著落寞而去的李科,心裏莫名的有一些心疼。

她想起了遠在他鄉的冷子楓。如果,離去的是冷子楓,身為母親的自己希望別人怎麼待他呢?

如果一定要走,希望有一點溫暖相送,讓去途不那麼清冷。

那麼,一句關心的話,多少會讓人溫暖一些吧。

李科點點頭,大步走出了溫公館。

“坤叔,我想下去走一走十裏杏林,可以嗎?”

車到十裏杏林,李科看看坤叔,眼睛裏充滿了憂傷。

坤叔輕輕歎一口氣,笑笑。

“去吧,李先生。”

銀杏葉已盡黃如金。

葉落滿地,一路似錦。遙望出去,十裏杏林鋪天蓋地的金黃顏色蜿蜒著延伸到盡頭。

一陣風起,樹上的葉片紛紛落下,似下起一場金色的杏葉雨。

李科漫步在杏林之中,看空中銀杏葉紛飛,聽腳下錦葉作響,心裏隱隱地痛起來。

從第一天來新原,到今天自己離開,六十六天。

六十六天!

愛人陌路,愛情成空。自己滿懷期待而來,被愛深傷絕望而去。

這一切隻不過六十六天,兩個月而已。

他知道,這一切,怪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己不夠勇敢。

以前,因為怕水,他被困在恐懼之中無法突圍。現在,他終於克服恐懼不再怕水了。可是,再來一次,他會有勇氣嗎?

比如,淨靈山,奮不顧身地去救蘇小陌,哪怕可能雙雙葬身懸崖之下。

他不知道。

比如,淩雲峰,可以不顧失去一條腿的風險,隻為了走近蘇小陌。

他想,他可能做不到。

起碼,他做不到如季風般勇敢和決絕。

當季風終於靠近蘇小陌用盡所有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虛脫地倒向蘇小陌,圍在周圍的人上前扶住了他。

他麵無血色,但一臉淡定和從容。是的,他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蘇小陌,對得起他們的感情。

哪怕,就這樣失去了生命,季風大概真的是沒有遺憾的。

無愧於心,無畏前行。

李科看著季風,默默地退到一邊。

他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季風抬頭看一下頭的上方。

銀杏樹葉的紛紛出走讓原本密不透風的十裏杏林終於在稍顯稀疏的葉片之間留出了一些天空的位置。

天空略顯陰沉,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低下頭,李科扶住一棵銀杏樹。

也不知道風哥怎麼樣了。李科在腦子裏想著季風。

得益於之前的戶外運動經驗,,扶住季風的溫瑞等人知道季風並無生命危險。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一路上山消耗太多。

他們希望,季風的腿不要有事。

所有人都去醫院陪季風了,他們都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季風的結果。下了淩雲峰,李科一個人回了溫家,回了溫公館。

他想,有的再見不必說了,因為這一輩子,大概再也不會見了。

他笑笑,自己終究還是不夠勇敢,甚至都鼓不起勇氣跟相處了兩個月的眾人當麵道別。

李科靠在樹幹上看著灰暗的天空。

落葉等風,天青等雨。

自己在等什麼呢?或者,自己還能等什麼呢?

蘇小陌嗎?

李科在心裏告訴自己,不是。

站在客廳裏看一眼自己生活了兩個月的地方,伍阿姨問,真的不用告訴小陌嗎?

李科猶豫地搖了一下頭,然後轉身。

李科最不想來為他送行的人,大概就是蘇小陌了。

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一別兩寬,從此再無掛牽再無羈絆,大概是最好的告別吧。

可是,靠在樹幹上,看著樹上金黃色的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的銀杏葉片,看著葉片之間的天空,李科的心裏空空的,感覺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沒有帶走一樣。

空空如也,隻有疼痛那麼真實。

深深地吸一口氣,李科扶著胸口站起來繼續前行。

無甚可期,未來無計。

走一步算一算吧,終究是要走的。

終究是要前行,雖然不知道前方會怎麼樣。這大概是趟過青春不得不前行的人都得麵臨的問題。

對於李科來說,告別了新原,告別了新原認識的人,告別了蘇小陌,告別了這段美好的感情,未來會走向哪裏,這一刻他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次的告別,對於李科來說,還告別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多年以後,李科想起今天的自己來,肯定會啞然失笑吧。畢竟,自己也曾那麼赤誠那麼全心地去愛過一個人。

那時的李科不管在哪裏,肯定不再是現在的自己了。

或者,已經如自己所想在大城市裏安好了家,將父母接來一起住了;或者,坐在一間高檔的咖啡館,喝著一杯高昂的咖啡,看外麵行色勿勿的人,尤其是心懷夢想的年輕人;或者......

不時有風吹來,寒意讓李科的思緒忽遠忽近地切換著。飄落的銀杏葉在空中翻飛,讓人恍忽得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李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