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刺眼的光線破土而出,暖洋洋的灑落在漠北小山村泥井口。
小姑娘用力推開兩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站在兩扇門中間用小手擋住刺眼的光線,看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憂心忡忡喊道:“哥哥,記得不要往深山裏走,不要背太多的柴,不要逞能……”
少年走的很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兩汪清水似的眼神,還沒有來得及紮辮子有些鬆散的烏黑長發,輕笑道:“林兒乖啊,記得不要等哥哥回來再吃飯,小心餓瘦了沒婆家要。”
小林兒還想安頓幾句,少年已經走遠了,她隻好嘟著紅潤晶瑩的小嘴,衝著少年的背影比劃了一頓拳頭,氣呼呼道:“林兒隻要哥哥,才不要婆家呢。”
少年已經走的太遠了,注定這句話他是聽不到的了,或許再也聽不到了。
小林兒靠著門板皺了皺細柳眉,揉了揉剛剛睡醒有些迷離的大眼睛,她最近發現哥哥老是神神秘秘的,晚上喜歡和衣而睡,也不會伸胳膊讓她抱著睡覺,衣服上多了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她試著問了幾次,都是被哥哥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她懷疑哥哥一定是進了深山,很可能身上受傷了怕被她發現。
小林兒一邊掩門,一邊小聲念叨著:“哼哼,今天晚上,一定要乘著哥哥熟睡的時候……”
……
少年走的很急,經過村裏一口老井時,有人打趣笑道:“小石頭,今天這麼早就上山啊,咱可聽說山上有花皮大老虎呢,小心把你吃的連渣都不剩。”
少年好笑道:“還是擔心自己家的母老虎吧,小心把你吸的皮都不剩。”
那人笑著罵道:“哎,這混球小子沒大沒小的。”
頓時引來一片哄笑聲。
快到村頭時,腿瘸的劉大爺靠在門前的石墩子上,曬著暖融融的陽光,眯著昏沉沉的眼睛似乎要睡著了,忽然看到少年走過來的身影,老遠就招手笑道:“小石頭啊,啥時候來劉大爺家坐坐,劉大爺最近可是想你哩。”
少年沒好氣哼道:“想我?十成是家裏的小柴屋又沒柴燒了吧?”
老人呲著一顆門牙尷尬笑道:“也不全是,劉大爺是真有點想你哩。”
少年白了眼老人,旋即憨笑道:“劉大爺放心吧,明天開始,保證您的熱炕頭燙屁股,一覺煲到天明。”
少年的身影漸漸模糊,劉姓老人扶著石墩子咧嘴而笑。
其實,小石頭非少年本名,少年有個名字叫簫劍生,隻不過在村裏鮮有人提,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生疏了。
出了村後,簫劍生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向村口張望。
昨天說好了要帶韓薑那迷糊蟲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差不多半柱香時間過去了,也沒看到韓薑的身影,他能想到此時那廝估計正裹著破爛被子睡大覺,說不定哈喇子半尺長,正在做夢娶媳婦呢。
簫劍生自嘲一笑,獨自向山林裏走去。
似乎擔心晨早的露水將褲腳打濕,他停下來將兩條褲腿卷至半腿高,又使勁緊了緊腰間的布帶,將腰勒到最細,這樣既方便攀行又感覺不到饑餓,然後再將已經磨到寒光閃閃的柴斧別在腰間,這才開始向著村後山坡鬱鬱蔥蔥遮天蔽日的密林走去。
如今這條道對他來說即便是閉著眼走也無礙,難就難在穿過這片密林後的那道
尖刀嶺,尖刀嶺又高又陡,兩側的山穀深不見底,一不小心就會滾落到山坡底,上次就是因為剛剛下過雨,那些山石濕滑異常,簫劍生一不留神便滾了下去,好在他這身體連自他己都佩服的五體投地,曾經幾次墜落山崖連崴腳這種常見的傷都沒有,更別說掏鳥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了。
這次也一樣,他被山腳下的樹幹擋了下來,僅僅是身上被劃開幾道血口,簡單的用山間的泉水衝洗一下便沒事,而且他還發現,身上的傷口愈合的很快,就像這種劃破皮肉的傷口,即便不上藥最多兩三天時間,不知不覺間就自己好了。
簫劍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但始終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懶得再想。
他小心翼翼的穿過尖刀嶺,直奔不遠處的懸崖而去。
懸崖高達萬仞,一眼望不到頂,據村裏的老人們說起,翻上懸崖再往北走幾裏地就是大金國的地界,對於大金國簫劍生一直沒有好感,當年奉金一役,奉天王朝的軟蛋皇帝不作為,大金帝國的鐵浮屠一舉衝破玉陽關,橫衝直撞而來,所過之處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如今泥井口青壯年嚴重缺失,和那次國戰有關,林兒的爹爹就是死在了那場動蕩之中,所以他對金人有著嚴重的敵視情緒。
走了不多時,簫劍生已經遠遠的望見了懸崖,懸崖之上到處是枯死的岩鬆,如今爺爺家早就應該修繕的土房子很難再擋住即將襲來的嚴寒,加之爺爺已經年邁腿腳越來越差,為了讓他老人家能睡個熱炕頭,這幾天簫劍生一直瞞著妹妹來這裏劈砍那些枯死的岩鬆,岩鬆油性大,熱乎勁長久,在灶坑裏擱置一根便能熱到天明。
簫劍生興衝衝的向著一顆懸在半山腰幹枯的岩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