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短暫的拉鋸之後,爆發的是更加猛烈的碰撞。
群星之拱的銀藍色星環前,是一片寂靜中的壯烈。
但是即使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一次次爆炸的衝擊波和灼熱的溫度, 依然忠實地在整片星域裏傳播, 整個戰場如同化開了滾燙炙熱的透明岩漿,所有人都在熱浪中掙紮。
聯邦此時幾乎是以血肉之牆在保護僅剩的精銳有生力量, 等待著那一線生機的到來。
所有ss級戰艦皆已出列, 唯獨星塵號, 依舊在等待著他們的艦長。
在所有有關宇宙的傳說裏,最富有詩意的大概便是一切有機體都是來自星辰的孩子, 一顆燃燒了億萬年的恒星死去的時候,他的身軀便化作了億萬年後的你。
蟲族於此星塵之中誕生繁盛, 如果有一天終究逃不過滅亡, 那麼,他們也不會畏懼再次歸於星塵之中,正如誕生他們的恒星一樣,燃燒,是赴死前向這廣袤宇宙發出的最後一個信號。
這是礦船最後一次躍遷了, 空間隧道的盡頭, 等待他們的會是怎樣一副慘狀,沒有人能預見的到。
伊恩和隨隊的科研人員日夜不停地在船上進行著給武器“附魔”的操作。但是他們能趕製出來出來的, 也隻是一小部分而已。
等他們登陸要塞,將提取出的所有粒子都嵌入星塵號的裝備和武器中,才能算是最終的完成。
諷刺的是,原本他們以為隻采集到了需求量的三分之一是不夠的,現在卻連兵力能否剩下原有的三分之一都不敢斷言了。
蘇港的腿傷未愈, 一直到剛剛,他還在和顧言就他能否駕駛機甲而吵架,現在兩個人之間的氣壓有些低,誰也不想讓步。
雄蟲認為他的傷不影響駕駛,可是倔強的雌蟲卻以駕駛員有腿傷無法入倉為由,堅持想要讓他留在要塞或是船上。
這已經是背水一戰了,每個人在此時都無法自恃高貴、苟且偷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也正是因為如此,有時候一個人的力量也可以影響整個戰局。
身為蟲族頂尖的雌蟲戰力,顧言對這一點當然更加深有體會。
他打心底裏為自己剛剛的勸阻而感到羞恥,然而,人心就是這樣複雜,無論他打了多少腹稿,想要說服自己,私心最終還是戰勝了理智,讓他也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在雄蟲麵前無理取鬧的雌蟲。
他將臉埋進手心,時間每流逝一秒,內心便更添幾分焦灼,也愈加後悔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
“如果我們必須麵對這樣殘酷的現實,那不如就一起吧。”
蘇港不知何時推著輪椅到了他的麵前,坐著的姿勢讓他看起來還算放鬆,一點也看不出剛剛和心愛的人吵過架的樣子。
顧言抬起頭來,不懂他說的一起麵對是什麼意思。
蘇港長舒一口氣,看著他的時候就好像第一次向他告白時那樣認真卻又忐忑:“我是說,我們可以不分開,如果戰死,那就一起。”
說完,他愧疚地瞥了一眼雌蟲的腹部,視線卻不敢多停留一秒,否則自責一定會很快將他淹沒。沒有一個即將為人父母的人應該舍棄自己的孩子。
當他說出這句話,那就意味著,對於他還未破殼的孩子來說,他並不是一個稱職的雄父。置自己的親生骨肉於危險之中,顧言會怎麼想他?他還會願意和他一起“赴死”麼?
然而聽到這句話,顧言的心卻意外的一下子沉靜了下來。他不怕死亡,卻隻怕麵對死亡時的被迫接受和無法抉擇。
如果讓他選,是無能為力的在一旁觀看死亡,還是義無反顧地加入其中反抗死亡,他一定會選擇後者。
“好。”
蘇港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道出半句:“可是你不怕”
“不怕。”顧言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如果這一仗輸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而且,他是我們的寶寶,我有信心,一定能有親眼看他破殼的一天。”
兩人說罷,才終於釋然地笑出來,蘇港自然而然地撈過雌蟲的手索吻,他坐的位置低,必須要雌蟲俯下身來才能夠得到。
顧言彎下腰來,透過衣領,剛好露出光滑潔白的鎖骨處,還有脖頸後的黑色碎發,他淡色的雙唇微啟,湊近過來,帶著柔軟的觸感,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為負。
他們忘我地交融著氣息和愛意,看著對方的眼裏隻有自己,而片刻之後,兩人便將再次踏上戰場,為了身後的一切,而賭上生命。
一吻結束,飛船也已快要抵達躍遷終點。
伊恩等人適時地湊了過來,大家都守在舷窗前屏息等著看戰場的情況,顧言臉有些微紅,故作淡定地挪到指揮台前,盡力表現出冷靜自持的樣子,惹得蘇港又是一陣暗笑。
不過,可供他們心情愉快地交流感情的時間也沒有幾分鍾了,當外形醜陋的采礦船突然一頭紮進灼熱的戰場裏時,所有人的心情都被沉重所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