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話音一落,人群中私語聲頓起,稍時竊竊私語便成了高聲議論,進而將矛頭指向在場的士紳。指責他們背德忘義,自私自利,滿口仁義道德,卻是一肚子蠅營狗苟,利用皇帝的善意行苟且之事,陷陛下於不仁,朝廷於不義,而他們才是禍亂天下的根源。
麵對無數百姓的來勢洶洶指責和痛罵,這些士紳想逃都沒處逃,躲也沒處躲,根本無從辯解,也不敢爭辯,隻能以衣袖掩麵遮羞,聚做一團瑟瑟發抖,擔心被憤怒的百姓群毆致死。而那些太學生也是麵麵相覷,自己的同盟軍轉眼成了國之公敵,而百姓又會將他們這些發起者置於何地也想而易見。
“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突然間人群中有人跪拜高呼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呼喝聲逐漸由小變大,參與的人由少變多,逐漸蔓延至整個廣場,山呼聲四起,響徹整個京城。
“國無德不興,人無德不立。”這時有人脫眾而出,邊行邊朗聲道,“陛下立道統,修內聖外王之道,則天下平!”
趙昺確是認識幾人,他們正是所謂的江南名士大儒,以陳普為首,後邊的則是方鳳、鄧牧等人,一個儒衫飄飄,昂首挺胸,似一身正氣在身,凜然不可侵。在他看來賣相很好,當然也很有迷惑性,果然他們一出,迅速成為新的焦點,山呼聲也隨之漸稀。
“爾等何人,禦前不得放肆!”有小黃門上前嗬斥道。
“吾乃是石堂陳尚德,與眾太學生上諫,請陛下立朱理之學為國學,教化天下;修習聖王之道,安民、平天下!”陳普向上行禮道。
“哦,原來是石堂先生,汝怎生還滯留京中?”趙昺好像不認識一般,好生辨認了一番才道。
“稟陛下,先生乃是儒學大家,理學宗師,天下士子之楷模。京中眾學子誠心挽留,才暫留京中授學。”見一眾名士終於出頭,張瑞豐也活泛起來,向上稟告道。
“放肆,京師乃是天下大才齊聚之地,吾怎敢妄稱宗師,勿要胡言!”陳普卻是一甩衣袖道。張瑞豐不敢再言,躬身訕訕退到一旁。
“石堂先生有治國安天下之策,還請賜教!”趙昺擺手讓小黃門退到一旁,望向其‘誠心’求教道。而心中卻是暗罵,真當老子是傻子,你們師徒在我跟前唱出雙簧,便不知你是何人了嗎?
“《周易》有曰: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陳普略施一禮道,“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趙昺聽著其侃侃而談,心中惡寒,其所講的內容不過是‘內聖外王’之道,自己從五歲就開始聽幾位師傅講解和學習了,若論熟悉程度比之有國之而不及,不敢說倒背如流,講起來也比其精彩的多。但此時他並沒有打斷,而是靜觀其表演。
多年受教之下,加之現代的理解,趙昺知道在中國哲學中,無論哪一派哪一家,都自以為講‘內聖外王之道’,這也是傳統儒學的一個基本主張,即“內聖外王”。所謂“內聖”的由來就是修身養性,做一個有德性的人;所謂“外王”的由來就是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也清楚所有的“內聖外王之道”其實都基於一個假設:修身可以成聖人,聖人可以為王。而事實上,致力於學術的學者,與致力於現實利益的管理者本來就要求有不同的天賦和環境,必須分工而後合作。若把兩者混為一談,反對必要的社會分工,那就是一種糊塗觀點。
而曆史的不幸也恰恰是“內聖外王之道”的假設僅僅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經不起實踐的經驗。而這種不切實際的“內聖外王”空想和“學而優仕”的觀念惡性膨脹,不僅演繹成“儒道相絀”,攪亂了學術研究,還毒害了中國的教育,導致人人為“外王”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