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和太學生敢於積極參加政治活動,更來源於他們有品評政治、輿論監督的曆史傳統。太學生即為準官員,且太學的教師也多為朝廷官員,這就為太學提供了一個評議朝政、臧否人物的條件。由於太學生的參政行為對朝中輿論形成了巨大的影響,故開禧之後,太學漸漸成為全國的輿論中心,他們更有以‘無官禦史台’自稱。
伏闕諫諍和進諫一樣,都是是指臣子們跪伏在皇宮門前,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對皇帝進行激烈勸諫的舉動。而太學生能夠通過伏闕上書的活動起到無官禦史台政治功效,從而不能不引起當政者重視,這也是讓陸秀夫等一班執宰緊張的原因。
“陛下,先搶看!”鄧光薦先遞上一份手劄道。
“嗯!”趙昺接過呈上來的劄子,翻看起來,裏邊正是記錄的太學生們預備上疏的內容,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搞來的。
劄子上寫的不少,但是趙昺看得很快,而其中所提的不過是幾點:一是要求自己恪守祖宗家法,尊儒重士,不忘與士大夫共治的諾言;二是勸諫自己要愛惜民力,勿要窮兵黷武;三是指責朝中丞相們不能勸諫皇帝,阻止自己內降詔書,幹涉朝政;四是勸諫皇帝更改‘士紳一體納稅’的詔書;五是要求罷免陸秀夫,稱其久居相位,結黨營私;六是要求尊‘理學’為國家正統……
“這奏疏也並無什麼新意,還是新瓶裝舊酒,主旨還是利益之爭罷了!”趙昺看罷將劄子置於桌上道。以往伏闕上書之事,也是主要針對君權,無外乎就是四個方麵:監督君主恪守家法。諫請君主更改詔令。阻止君主內降詔書。第四,抑製女後幹政弄權。此次隻是少了女後幹政,其餘林林總總十多條仍是圍繞限製君權展開的,說到底還是爭奪權力和利益。
“陛下,臣無能,請陛下降罪!”陸秀夫先自表態道。
“左相何罪之有,他們是莊公舞劍意在沛公,主要還針對朕來的,與汝及眾卿皆無多大關係。而朕也絕不會做出鳥盡弓藏之事,眾卿勿要自擾,亂了我們的陣腳,一切自有朕承擔。”趙昺擺手道,“陸相入相十餘年,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為我朝複興可謂鞠躬盡瘁,朕絕不會因為這一紙胡言而做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的。”
“陛下英明,臣等自當盡責!”眾人皆鬆口氣齊聲道。
他們作為官場老油子當然清楚,曆次太學生搞事時,針對的一般是宰執和重臣。蔡京、秦檜、湯思退、韓侂胄無一例外,都是權傾一時的人物。太學生對於這些人物的嘲諷也好,彈劾也罷,針砭也罷,都是對他們的一種無形的壓力。
且太學生雖然在某些時候會受到皇權的壓製,但是在“帝朝重華宮”這樣涉及到政權穩定的大事來臨之際,皇帝還是會考慮到他們的建議的。所謂“無官禦史台”恰好是宋代皇帝利用太學生製衡朝臣、維護政權穩定手段的真實寫照。
在某種程度上,皇帝對於太學生的忍讓其實就包含了“祖宗之法”的考慮。他們皆清楚“祖宗之法”不僅僅是所貫徹的揚文抑武等諸多原則,而是宋初基於五代變亂的曆史教訓,提出的“事之為防,曲之為製”的原則。
而這一原則強調“保持對於意外事變的警惕狀態,強調防範纖悉,同時以製度的平緩調適,來保持政治穩定。”說得再明確些就是帝王通過種種權術,特別是彼此牽製的手段來防範可能發生的“內患”。太學和太學生的地位如此突出,也正是出於皇權的需要。
正所謂‘公論一鳴,兩學雷動,天子虛己以聽之,宰相俯首而信之’所以有些執政大臣也看出太學生的弱點,學會了使用通過太學生左右輿論的策略。而以小皇帝的精明也不會看不出,早在瓊州之時就利用過太學生‘鬧事’,導致了與蒙元和議流產。
此刻皇帝的話等於表了態,也定了性。將事件性質定性為利益之爭,而非他們之過,並不會為此懲處任何人,等於給他們吃了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