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朝廷收複江南後,應該說基本擺脫了在瓊州之時入不敷出的局麵,可也隻能說略有改善,勉強能夠持平。此次北伐,軍需消耗甚大,兩年多的積蓄便蕩然一空,還不得不靠超發紙幣還維持財政的平衡,而後續建設所需依然巨大,也就難怪小皇帝要急於‘斂財’。
說實話,王應麟也清楚當前朝中的官員對於如何解決財政困難的辦法不多,主要還是依靠夏秋兩稅及商稅,但是在對土地的利用已經趨於飽和的狀態下,難以再獲得長足的增長。小皇帝在此時提出發展工商以增加商稅收入應該是恰當其時的。
但是小皇帝‘重商’的想法遭到一些官員的反對,他們以為這是舍本逐末之舉,將會破壞農業生產,使人為惡的惡政。而過去一直被理學派打壓的事功學派,則對小皇帝的想法十分支持,他們這一派繼承並發展了傳統儒學中“外王”和“經世”的一麵,講究“功利之學”,認為“既無功利,則道義者乃無用之虛語”。
加之事功學派主張“通商惠工,以國家之力扶持商賈,流通貨幣”,反對傳統的“重本抑末”即隻重農業、輕視工商的政策,且不純粹講究個人的心性修養的觀點,可以說與小皇帝的想法不謀而合,因而再此爭論不休的關鍵時刻,陛下選擇事功學派也就不足為奇了。
王應麟也意識到小皇帝讓自己繼續留任,主持革新的原因大半也在於此。但他也知道其中的風險,按照千年的傳統,君王的職責是治吏,也就是治官,不是治民。民是由官吏去管理的,百姓哪兒出了亂子,責任在官吏,官吏有貪瀆腐敗的行為,不能去責怪百姓。
本朝的儒士基於此學,常論“天下之亂係宰相”,也就是說出了差錯,責任在於相,而不在於皇帝。王應麟對此十分明白,大宋曆史上曆次革新盡皆失敗,即便有所改變,也並不完全,而主持革新的人下場往往淒慘,雖不至於丟了性命,但身敗名裂,貶嫡致仕是免不了的。
王應麟看看似在閉目聽經的小皇帝,眼神卻逐漸堅毅起來,想想自己十九歲中進士,二十一歲在衢州任主簿,任官的同時勤於讀經史,三十四雖因文章優易和學問的廣博,考上最難的博學宏詞科,官至禮部尚書。而生不逢時,外有蒙元入侵,內有權臣丁大全、賈似道等主政,難展平生所學。
後來在臨安陷落之後,王應麟投奔遷往瓊州行朝,方得到重用,進而入相。想想自己如今已經六旬有餘,尚覺未能一展自己的才華,而今若是放過這個機會,也隻能致仕還鄉。現下小皇帝勇於進取,立誌革新,又意在挽留,自己又何惜此身,能夠為國為民做些事情也算不負此生……
不知何時,趙昺已經‘還魂’,他偷眼打量王應麟,見其一副釋然的表情,知其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理念,決心追隨自己。再看謝枋得則是一臉平靜如初,並無什麼異狀,不過對於用其當年其實頗有爭議。
時有人稱,謝枋得曾有‘從道不從君’之語。在參加進士考試時受抑,他不從還鄉,可見他對皇帝存在一定的不滿情緒。特別是太皇太後謝氏命令各地臣民降元的詔書時,謝枋得並不服從。後來謝枋得談到不遵太皇太後‘詔令’之事時,又曾言:君臣以義合者也,合則就,不合則去。從中可見,其對皇帝並非隻是無條件的忠誠。因此有人以為不能對其予以重用,以免做出背君之事。
趙昺對此倒是不以為然,畢竟他是來自現代社會,在那會兒當老板的不仁不義,自己就可以義無反顧的辭職而去,甚至還可以舉報其一把偷稅漏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自己雖然沒有‘背叛’老板,可以將其剩下的物資私下都給賣了,隻是自己沒有落到好處,還被困在船上了。
所以,趙昺覺得對其的‘忠君’態度可以一分為二的看,當皇帝代表民族和國家利益時,他自然會報以無限忠誠。而當皇帝的旨義與其恪守的思想不一致時,他也不會無條件服從皇帝的命令,可這也可以說其中有著‘士為知己者死’的意思。一旦他認同了自己的執政理念,便會報以無限忠誠,為自己出生入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