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應麟已是酉時,趙昺卻是毫無睡意,信步走出行帳。此時夜風驅散了白熱的酷熱,營區中點點的篝火與空中的繁星一般相映,讓人有一種時空顛倒的感覺。曠野中的夜晚安靜異常,夜巡的梆子聲和戰馬咀嚼草料的聲響及夜蟲的鳴叫聲清晰可聞,讓人十分容易就進入中空靈般的世界。
趙昺漫無目的的在行營中慢慢的走著,而腦子中還是再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幾個貼身侍衛知道他在想事情,前衛早早的便向前答對口令,讓巡邏隊放輕腳步勿要驚擾了皇帝,身邊隻有兩個侍衛跟在身後,其他人或是散在左右,或是吊在目光所及之處。
一個民族的同化力,簡言之,就是這一民族對另一民族的文化熏陶力和文化征服力。趙昺作為後世來人,深知漢民族的同化能力,入主中原的少數民族無一例外的都被強大的漢文化所同化,從最初的鮮卑、契丹等少數民族,到後來的元、清這樣建立大一統帝國的少數民族,他們在武力征服漢人後隻有采用漢人的文化進行統治。
以至於近代以前,每一次異族的成功入侵,如果不被漢文化同化,就隻能做個短命王朝,蒙元統治一百年已經算是命大的,但最終還是煙消雲散;滿清入關,積極漢化,也是與漢族的融合是最多的,其官銜製度、律法,甚至包括後宮等級製度都是參照以往漢族朝代的,因此也讓其以近三百年的高壽在中國封建王朝的排行榜上的排名比較靠前,但最終結果是連滿語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滿族人與漢族人基本上已經無法分辨。
到了現代,中國的許多民族已經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過百萬的民族可以說屈指可數,後來為了需要甚至發生過某一區域的居民集體改變民族,當然這其中不乏漢族人,就是為了免於讓其消失。至於許多民族失去了本民族的語言、文字和自己特有的文化傳統的現象也不在少數。
趙昺也自然清楚一個民族之所以能同化其他民族,首先必須具有先進性。中華文明最初的漢文化所處的地理位置,與西方相比更為封閉,獨特地理環境造成了在這個範圍內,隻能有一個主導的文明,恰好這個文明是漢文明,周邊的小民族連文字都沒有,如何傳承自己的文明,隻好大家一鍋吃飯罷。所以近代之前,漢文化對周邊少數民族所具有的融化力確實全球罕見。
這種封閉性使得周邊未開化地區缺乏可比較對象,而周邊文明力量太弱小,中國的匈奴、鮮卑、羯、氐、羌這些無論是文化、血統早就是漢文明的一部分,且漢文明自身也在不斷吸收周邊文明,包括胡服騎射,包括來自印度的佛教,以及雖然少但還是有的來自中亞的一些宗教使之能夠充分,甚至唯一地顯示了漢文化的先進性,正是這種差異使得漢文化具有高度的輻射力和凝聚力。
其次是依靠人多勢眾,漢文明其實從來沒過於弱小過。雖有五胡亂華,但是好在地廣人稀,漢文明能夠不斷南渡,保存文明種子,更多的時候不過是自己的內亂而己。蒙古人占領中原後,不過幾十年而己,漢文明並沒有中斷,不過是累積能量,幾十年後將蒙古人又趕回漠北;清人入關時,不過幾十萬人,這跟幾千萬的漢人比起來,不過是軍事上的勝利,文化不投降都不可能。
當然也有不肯接受漢文明的。蒙古人滅宋後,漢文明對蒙古人的的影響甚至要低於蠻族入侵羅馬後的狀況,因為從北方來的野蠻人最終接受了希臘羅馬文明,甚至皈依了當時的羅馬國教。而蒙古人,宗教信的是喇嘛,文字用的是自己的。蒙古人沒有被同化,他們也沒有同化漢人,因此所謂“崖山之後無中國明朝之後無華夏”,其實是扯蛋。
與之相比,華夏民族的擴張,其特點是移民性質的,因為對於華夏文明下的中國封建社會,財富利益主要集中在中原,對外拓邊,得不償失,對蠻夷之地不感興趣,即使是進攻也多數是防禦性的。且由於古代偏遠地區地廣人稀,當地人經濟文化落後,根本不會利用土地資源。大量荒地處於未開發狀態。華夏人到來後,基本不是暴力掠奪下的開發。
而這種移民特性的擴張,就是每當戰亂頻繁的時期,恰恰是民族融合加速的時期。夏商周三代是漢民族逐漸形成的時期,而從這開始漢民族和北方的少數民族的糾葛就已經開始了。著名的烽火戲諸侯就和少數民族犬戎有關,最終也就是這個民族導致了西周的滅亡。東周分為春秋戰國兩部分,這是一個群雄逐鹿中原的時期,在開疆擴土,兼並征伐之間,不同地區的人員流動較大,催生了民族的發展融合。